國勝一路睡到站,是被小售票員大聲吼醒的。
車上人都說沒見過睡得這麼死的人,估計抬出去賣了,他都不會知道。
小售票員見國勝搖搖晃晃地下車好心地喊了一嗓子:“你找水洗把臉就清醒了!”
國勝站在路邊樹下,被晨風吹了吹,感覺找到魂了。
“叮鈴鈴鈴鈴……”一陣自行車鈴響,他突然看見妻子小秋站在眼前,張嘴就問:“你還沒有去上班?”
“現在才7點35,我再騎十來分鐘就能到廠裡。我估摸著你能回來,鍋裡有飯,林場你自己看著請假吧。對了,甜甜奶奶沒事了吧?”
“沒事了,接了骨,裹了石膏,再打打消炎針就行,得住幾天院。苗苗白天照顧,我晚上再去。”
“行,我上班去了,中午你自己做飯吃,甜甜中午放學和我在廠裡買飯吃,中午我在員工宿舍歇午,下午下班才回家。”
“行,你小心點。”
國勝看著大肚企鵝一樣的小秋騎著自行車走遠,自己步行往家走。
到村裡南雜店打兩毛錢公共電話到林場,請了三天假,回家扒了飯,倒頭就睡。
後來是被餓醒的,肚裡咕嚕亂叫,身上也黏滋滋汗噠噠。
到廚房一看沒啥菜了,就剩一把小蔥和雞蛋,炒了個蛋炒飯當午飯。
一邊吃一邊看著自家荒蕪的菜園有些礙眼。
自己家和趙大青家是村裡唯二的不種菜園、不養雞鴨豬狗的人家。
小秋要上班要帶孩子顧不上,自己媽這幾年是越來越洋氣了,說不願意再伺候土坷垃和帶毛喘氣的。
自己在林場,中午晚上天天吃食堂,得空就去釣魚,有時候還把甜甜帶上,儘量躲開自己媽和小秋的唧唧。
於是全家守著菜園買菜吃,瞅這日子過得,看清了全是窟窿眼子,真不能細想。
洗澡洗頭洗衣服,看著大盆裡小秋早上泡的毛巾被,也給搓搓一起洗了。
漂洗後隨便往晾衣繩上一搭,現在太陽火辣辣的,曬一會就乾。
洗完衣服又是一身汗,打開吊扇吹吹,喝了兩杯水才清爽過來。
想想小秋的企鵝肚,又抹了涼席,擦了桌,掃了地,把廚房也收拾了。
這就到了下午三點。想想晚上不能再買飯吃,老媽也需要吃點有營養的,就去南雜店買菜。
看了看,買了兩斤雞蛋,十個鹹鴨蛋,幾根豬肉腸和三把青菜,青菜一看就是上午賣剩下的,被熱風吹得蔫答答的,一個猶豫間,南雜店的女老板就說三把青菜當兩把賣了,優惠。
回家做好飯菜,裝飯盒裡,用毛巾纏幾圈飯盒,再裝布袋子裡紮緊。國勝匆匆填飽肚子就出發去醫院。
早早到了病房,眼瞅著妹妹苗苗鬆了一口氣。
國勝告訴苗苗明早帶點粥過來就行,已經準備了鹹鴨蛋。
苗苗應了一聲就匆匆離開了。
病房裡依舊煎熬。
四個病人,除了一個因車禍頭上受傷的退伍老兵一聲不吭外,白發乾瘦老太太依然嘟囔著在喊:“可憐呐,我可憐呐……”
一個剛做完痔瘡手術的中老年男人疼得在嚎哭。
國勝媽也時不時地喊:“腿疼呀,腿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