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廟外陳荷花的院裡,趙小姩在牆角打坐。
陳荷花在窗前曬太陽,混濁的眼睛盯著院門外,像是看見了什麼,又像在等待著誰。
蔡潔做完家務,隨著老人的目光看去,隻有幾隻麻雀落在院裡,嘰嘰喳喳,蹦蹦跳跳。
老人的兒女昨天剛來過,今天應該不會有人來。
蔡潔想了想,院裡有風,推老人出去曬太陽有些涼,不如就在窗前曬一曬更好。
打開電視機,調到戲劇頻道,咦咦啊啊的唱腔響起,陳荷花閉上眼,手微微在腿上打起節拍。
趙小姩問陳夫子:“今日我感覺陳荷花與往日不同,是她的大限快到了嗎?”
陳夫子在揮毫作畫,看了一眼屋裡的陳荷花道:“還未到天年,隻是她有心事,想在冬至前回老家祭祖。”
“她在等誰來?”
“等她的孫女小李警官。隻有小李警官不怕麻煩,可能會開車帶她回老家。”
“她老家哪裡的?還有人嗎?”
“陳荷花老家陳家莊,和你老家趙家莊就隔一座山,她還有親戚故舊在村裡。”
“是趙家莊的落鳳山嗎?趙家莊的老人都埋在那座山上。”
“是。山坡延綿數裡,靠趙家莊這邊是你們村的祖墳山,靠陳家莊那邊是他們村的祖墳山。”
“冬至前給故去的老人上墳送寒衣,這類事情現在願意做的的年輕人很少了,隻有老年人還在堅持這些風俗。”
“年輕人不信上墳的人不少,連過生日吹燈拔蠟、咒自己的事情都傻傻做得歡快,這批小傻們現在隻認錢。”
“夫子,是過生日吹蠟燭嗎?”
“是,現在人間喜歡學西洋人,過生日點蠟燭,然後再吹滅拔掉,這是非常不吉利的。”
“為何?”
“吹燈拔蠟,意味著散夥塌架,不是好事。蠟燭這東西古代不常點,多用油燈。在華國漢族的風俗習慣裡,兩件事是必須點蠟燭的,一是結婚,二是人死。結婚用紅燭,喪事用白燭。”
“現在有些人喜歡西洋人那一套,過生日還點白蠟燭,吹滅,又拔掉,這不是在咒自己死麼?不知者不為怪,過生日其實隻適合靜悄悄,畢竟是母難日。道不言壽,生日不過也罷。”
“那過生日吃長壽麵是不是更吉祥?”
“是,求生機的。生日少過,對老人來講易延壽。”
“為何?”
“無常很忙的,去人間鎖魂常常忙不過來,你一過生日祝壽,鬨出驚天動靜,不是給他們發了提醒嗎?他們順手一查,看是不遺漏了一個,發現遺漏就收走了。”
“這麼說,人間還是有些法術,可以悄悄躲避無常鎖魂。”
“有,但是尋常人不知。對普通人來說,老了,一動不如一靜。”
“可很多老人家就喜歡兒孫滿堂,每年生日大操大辦,覺得老了要大辦才有麵子。”
“要了麵子,折的就是裡子,看不見的福氣都折了。”
“老了如何做才能延年益壽?”
“你是說要如何福壽康寧吧?”
“是這個意思。”
“此事說來話長,你自己可以先總結一下,再來問。”
“那老了為什麼安靜點好呢?”
“年老精氣神都弱了,省著點用就可以活得長久,精力不要外延,儘力管好自己。再說,老年之後要為來生做打算,要給自己來世積福積德。”
“現在很多老人,唯恐自己老了落下哪樣福沒有享受到,恨不得像竄天猴一樣,知道積福積德不多。”
“人老了,原本就該像果實熟透,可以在人間留下甜美。若熟透還不甜,那人這一世就是冤枉活了。”
“酸果、苦果、壞果、爛果人間一堆,我生前的公公婆婆也是那樣自私自利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