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歸寂塚深處掘出的古老石碑,如同投入絕望深潭的一顆石子,激起的漣漪微弱卻頑強。石碑上記載的燼脈輪盤核心結構與“人禍裂痕”的線索,讓暮湮和幸存者們心中燃起了一絲渺茫的希望火種。然而,這希望的光芒,在冥骸墟永恒的灰暗和頭頂隨時可能再次降下鈣化雨的慘白雲渦麵前,顯得如此脆弱。挖掘更深層地穴以躲避下一次天災的行動,在疲憊和恐懼中緩慢進行著。
就在這希望與絕望交織的窒息時刻,一個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的消息,打破了沉骸穀舊營地死水般的沉寂,如同毒蛇吐信,精準地咬向了幸存者們最脆弱的心靈防線。
消息是從那些冒險外出、試圖在鈣化雨後的廢墟中搜尋可用物資或僥幸未被汙染的苔蘚的幸存者口中帶回的,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混合了恐懼和扭曲希望的顫抖。
“黑市…骸骨黑市那邊…聖宗…聖宗在賣藥!”
“抑製骨鏽病的藥!是真的!有人用了!白斑…白斑真的不擴散了!”
“但…但那價格…那價格是…”
帶回消息的人臉色慘白,眼神閃爍,仿佛看到了比鈣化雨更恐怖的東西,最終卻抵不過那“白斑停止擴散”的誘惑,聲音嘶啞地吐出魔鬼的低語:
“要…要用…活著的…至親之人的…一縷靈魂本源…去換!”
轟!
這消息如同在滾油中潑入冰水,瞬間在死寂的營地炸開!
短暫的死寂後,是山呼海嘯般的、被求生本能和倫理底線劇烈衝突所撕裂的喧囂!
“靈魂本源?!這…這是魔鬼的交易!”
“聖宗!是聖宗!他們想乾什麼?!”
“但…但藥是真的!我親眼看到疤臉老三胳膊上的白斑不長了!他…他用他病重老娘的…”
“住口!那是你娘啊!你怎麼能…”
“那怎麼辦?!在這裡等死嗎?!看著自己一點一點變成石頭?!看著孩子變成石頭?!有藥!有藥能活命啊!”
質疑、憤怒、恐懼、以及那無法抑製的、對“活下去”的瘋狂渴望,在人群中激烈碰撞、撕扯。岩柏私藏星髓玉引發的信任裂痕,在這更加殘酷、更加觸及人性底線的交易麵前,被瞬間放大到了極致。每個人看向身邊親人的眼神,都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和…審視。
暮湮的心沉到了穀底。他右臂晶化的冰冷刺痛仿佛被這消息凍結。左眼血斑灼燒著,湮瞳的視野似乎能看到營地空氣中彌漫的、無形的猜忌和絕望的毒霧正在瘋狂滋生。聖宗…炁無涯…這一手,太毒了!這根本不是交易,這是對人性最惡毒的拷問和瓦解!是比鈣化雨更陰險的心理滅絕戰術!
“去看看。”暮湮的聲音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他必須親眼確認,這“仁慈”背後,究竟藏著怎樣的陷阱。
再次踏入骸骨黑市,汙濁的空氣比上次更加令人窒息。叫賣聲、爭吵聲依舊,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新的、令人極度不安的狂熱和…一種深入骨髓的悲愴。
黑市的中心區域,被一群穿著熵魘聖宗製式皮甲、眼神冰冷如機器的士兵牢牢控製。他們驅散了其他攤位,清出一片空地。空地中央,臨時搭建了一個簡陋卻散發著森嚴氣息的骨台。骨台上方,懸浮著一麵由暗影能量構成的鏡子,鏡麵上不斷滾動著猩紅的文字,正是那“靈魂換藥”的交易規則和“聖宗仁慈,賜予生機”的虛偽宣言。
骨台旁,站著幾個穿著聖宗低級執事黑袍的人,麵無表情。他們麵前的長桌上,擺放著幾十個小小的、由半透明黑色水晶雕琢而成的瓶子。瓶子裡,盛放著一種粘稠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紫色液體——骨鏽病抑製劑。
而骨台前方,排著一條扭曲的長隊!
隊伍中的人,大多麵黃肌瘦,身上帶著或多或少的灰白斑點,眼神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掙紮和一種被逼到懸崖邊的瘋狂。他們並非獨自前來,身邊幾乎都帶著一個人——年邁的父母、病弱的伴侶、年幼的兒女…這些被帶來的人,大多神情麻木、眼神空洞,仿佛已經預知了自己的命運,或者根本不明白即將發生什麼。
交易的過程,如同最冷酷的屠宰場流水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