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燼宮深處,幽凰水晶被安置在族老會地底最嚴密的禁室。這裡曾是封印上古凶物的“燼心囚牢”,如今卻成了守護最後希望的棺槨。厚重的燼脈輪盤封印層層疊疊,隔絕了外界所有喧囂與汙濁,隻留下永恒的寂靜與刺骨的冰冷。
暮湮靠在冰冷的玄玉牆壁上,斷臂處的劇痛已麻木,唯有左眼深處那灰白烙印的悸動,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他搖搖欲墜的靈魂。蝕骸那“禍源”的指控,族老會封存資源的裁決,如同冰冷的鐵鏈,將他鎖在這絕望的囚籠之外。他能做的,隻有隔著重重封印,以自身殘存的燼脈之力,通過禁製預留的唯一共鳴回路,微弱地維係著水晶內那縷將熄的生命之火。
每一次燼脈之力的注入,都如同剜心。他清晰地感受到水晶內那熟悉氣息的衰弱,如同風中殘燭,每一次跳動都更加艱難。那道裂痕深處,殘留的熵燼火寂滅氣息與幽凰自身的涅盤生機激烈衝突,如同兩股在狹小牢籠中廝殺的神魔。
影烙右眸·低語如疽
這一日,暮湮如往常般盤坐於禁室之外,將凝練到極致的一縷純淨燼脈本源,小心翼翼地透過共鳴回路渡入水晶。這一次的輸送格外艱難,水晶內傳來的抵抗異常激烈,仿佛幽凰殘存的意誌在本能地排斥著外來的力量。
“幽凰…堅持住…”暮湮心中默念,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就在他即將力竭撤回力量的瞬間——
嗡!
水晶內部,那道最深的裂痕猛地搏動了一下!如同心臟的痙攣!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絕對異質的灰敗氣息,如同潛伏已久的毒蛇,順著暮湮渡入的燼脈之力,逆流而上,狠狠反噬進他的識海!
暮湮悶哼一聲,如遭重擊!這股氣息冰冷、混亂、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玩弄因果的惡意——正是炁無涯的炁魘之力!它竟如附骨之疽,潛藏在幽凰強行催動熵燼火後留下的法則創傷深處!
與此同時,禁室內,那枚懸浮在玉台上的幽凰水晶,毫無征兆地爆發出刺目的光芒!並非溫暖的赤金或涅盤的琉璃色,而是…一種令人心悸的灰白!光芒中,水晶表麵那道猙獰裂痕的邊緣,無數細密的、如同活物般蠕動的暗灰色紋路急速蔓延、交織!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水晶內部,幽凰那模糊的、蜷縮的虛影輪廓,其右眼的位置,一點灰白色的烙印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驟然浮現、擴散、凝實!烙印的形態,赫然與暮湮左眼深處的熵獸烙印有七分相似,卻又多了一種更加精密的、如同由無數因果邏輯鏈編織而成的冰冷結構——正是炁無涯“炁魘真言”的烙印雛形!
“呃啊…”一聲極其微弱、痛苦到極致的呻吟,並非通過聲音,而是直接透過水晶與暮湮的燼脈共鳴,刺入他的靈魂!那是幽凰殘魂的悲鳴!
烙印成型的瞬間,一段冰冷、清晰、帶著炁無涯那特有的、仿佛俯瞰螻蟻般語調的意念碎片,如同毒針,穿透封印,狠狠紮入暮湮的識海:
“…不錯的容器…熵燼火…涅盤體…完美的因果錨點…”
“…你的掙紮…徒增餌料…”
“…待她徹底化為‘爐鼎’…便是本座收割…萬界涅盤之機時…”
真言噬碑·宮闕泣血
“炁無涯——!!!”暮湮目眥欲裂,靈魂都在咆哮!他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身體因極致的憤怒和恐懼而劇烈顫抖!炁無涯!這個陰魂不散的惡魔!他不僅要用絕望喂養熵獸,更將毒手伸向了幽凰!他竟將幽凰強行催動熵燼火造成的法則創傷,當成了植入“炁魘真言”烙印的通道!他要將幽凰的涅盤之軀,煉化成承載他真言、間接操控熵燼火甚至…影響熵獸的“爐鼎”!
暮湮不顧一切地催動左眼的熵獸烙印,試圖以同源的力量去衝擊、吞噬那侵入幽凰右眼的炁魘烙印!然而,他左眼的烙印在觸及那精密的因果結構時,竟如同撞上了無形的壁壘!炁無涯的烙印雖依托熵燼火創傷而存,其本質卻是更高層次的因果律汙染,對熵獸這種偏向混亂吞噬的本源存在,竟有著天然的排斥與壓製!
“呃!”反噬之力讓暮湮左眼劇痛,灰白光芒失控地透出,在昏暗的甬道牆壁上投下扭曲搖曳的鬼影。
就在這時——
轟隆——!!!
整個千燼宮,猛地劇烈震顫起來!仿佛沉睡的巨獸被利刃刺入心臟!
禁室外,淒厲的警報聲響徹雲霄!暮湮掙紮著衝出甬道,眼前的景象讓他如墜冰窟!
千燼宮中央廣場,那矗立了無數歲月的熵燼碑本體,此刻正發生著恐怖的異變!巨大的碑體表麵,原本流淌著秩序與湮滅氣息的七十二道神紋,此刻正被無數瘋狂扭動的、散發著炁魘氣息的暗紅色真言鎖鏈侵蝕、覆蓋!那些鎖鏈如同活物,深深勒入碑體,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更恐怖的是,巨大的碑麵上,原本玄奧莫測的古老碑文,正被強行扭曲、篡改!一個個冰冷的、代表著“禁錮”、“獻祭”、“爐鼎”概念的炁魘真言符文,如同惡毒的膿瘡,在碑文上浮現、蔓延!
“不!熵燼碑!它在汙染碑文!”廣場上幸存的遠征派戰士發出絕望的嘶吼。
蝕骸率領大批守舊派修士出現在廣場邊緣,他枯槁的臉上非但沒有驚懼,反而浮現出一種近乎狂熱的扭曲神情,手指顫抖地指向那被真言鎖鏈纏繞的巨碑,聲音因激動而尖銳:“看!聖主的真言顯聖!這是天啟!暮湮!還有那個被熵獸和聖主雙重烙印汙染的女人!他們就是引動碑文泣血、招來聖主神罰的禍源!證據確鑿!不容狡辯!拿下他們!淨化禍源!恭迎聖主真言降臨!”
影囚雙生·凰泣無聲
守舊派的修士在蝕骸的煽動下,如同被洗腦的狂信徒,赤紅著眼睛,驅動著燼脈之力,化作一道道束縛鎖鏈,朝著暮湮所在的禁室方向撲來!他們不敢直接攻擊熵燼碑,卻要將所有的恐懼和憤怒,傾瀉在“禍源”身上!
暮湮背靠著冰冷的禁室大門,僅存的左手死死按在門上,仿佛想用身體擋住身後的幽凰。他左眼的烙印在炁魘真言侵蝕熵燼碑的刺激下,灰白光芒如同失控的野火,瘋狂燃燒!冰冷的吞噬意念與炁無涯那“爐鼎”的低語在他腦中激烈衝突,幾乎要撕裂他的意識!
他艱難地回頭,透過禁製縫隙,最後看了一眼那枚被灰白烙印侵蝕的水晶。水晶內,幽凰的虛影輪廓似乎微微動了一下,那被灰白烙印覆蓋的右眼,艱難地轉向暮湮的方向。沒有聲音,隻有一道微弱到極致的、混合著無儘痛苦、一絲清明與哀求的意念漣漪,輕輕拂過暮湮瀕臨崩潰的識海:
“…湮…殺…了…我…”
“…彆…讓…他…得逞…”
“…解…脫…”
與此同時,她未被烙印覆蓋的左眼位置,一點極其微弱的金紅色涅盤之火,如同狂風中的最後一點火星,頑強地、絕望地跳躍了一下。
殺了我。
彆讓他得逞。
幽凰殘魂最後的哀求,如同最鋒利的匕首,狠狠刺穿了暮湮的心臟。他看著那點金紅的火星,又感受到左眼烙印中熵獸幼體那冰冷貪婪的悸動,以及禁室外越來越近的、蝕骸那歇斯底裡的“淨化禍源”的嘶吼…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淹沒了他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