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他!”焱罡一步擋在暮湮身前,試圖解釋,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孩子們!聽我說!害死你們親人的是聖宗!是那些傀儡絲!暮湮…他是想救…”
“騙子!”那個十歲的男孩猛地抓起地上一個破碎的金屬罐,用儘全身力氣砸向焱罡!罐體砸在焱罡的護體光罩上,發出空洞的聲響,無力地滾落。男孩眼中燃燒著瘋狂的恨意,聲音嘶啞:“你們…和那些穿紫衣服的…都是…魔鬼!是他放的火!我…我看見了!天上…那燒死人的…火鳥!和他…和他身上…一樣的光!”
男孩的指控,如同最鋒利的匕首,精準地刺穿了焱罡蒼白的辯詞。他看見了熵燼火鳳凰!他認出了暮湮身上殘留的熵燼火氣息赤金鎖鏈)!在孩子的眼中,這氣息就是毀滅的烙印!
其他孩子的哭嚎和控訴如同潮水般湧來:
“燒死他!怪物!”
“魔鬼!滾出去!”
“媽媽…我要媽媽…”
焱罡張著嘴,所有解釋的話語都卡在了喉嚨裡,如同吞下了燒紅的炭塊。他看著孩子們眼中那純粹到極致的仇恨,看著他們枯瘦身體裡爆發出的、令人心碎的控訴力量,一種比麵對炁無涯時更深的無力感瞬間攫住了他。
怎麼解釋?告訴他們,焚城是為了阻止更大的毀滅?告訴他們,他們的親人被燒死是解脫?告訴他們,眼前這個半邊臉如同怪物的人,是犧牲了自己的一切來阻止更恐怖的災難?
這些話語,在孩子們失去至親的血淚麵前,在避難所角落那堆小小的屍體麵前,顯得如此蒼白、如此虛偽、如此…殘忍!
焱罡赤紅的雙目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種近乎崩潰的疲憊。他猛地轉過身,不再看那些孩子,布滿老繭的拳頭狠狠砸在旁邊的晶簇牆壁上!
轟!
堅硬的晶簇被砸出一個淺坑,碎石飛濺!鮮血順著他的指縫緩緩流下,滴落在灰燼之中。
餘燼之觸·罪印烙心
暮湮站在原地,如同被釘在了恥辱柱上。
孩子們的哭喊、控訴、刻骨的仇恨,如同億萬根冰冷的鋼針,狠狠紮入他剛剛被掏空的心臟。他空洞的左眼“望”著那片黑暗的避難所,灰白漩渦邊緣的赤金鎖鏈劇烈搏動,卻無法隔絕那穿透靈魂的恨意。
他想起了幽凰焚城時,那恢複清醒瞬間便灰飛煙滅的億萬眼神。
他想起了老工匠用血刻下“殺我們”時的絕望哀求。
他想起了晶膜育嬰艙內,嬰兒灰敗的小臉。
現在,又多了眼前這些…失去一切、視他為仇寇的遺孤。
他緩緩地、極其僵硬地抬起僅存的右手。那隻曾被晶淚刺破、如今隻殘留新鮮血痂的手掌,顫抖著,伸向避難所的方向。似乎想觸碰什麼,想解釋什麼,想挽回什麼…
“彆碰我們!魔鬼!”那個十歲的男孩如同被激怒的幼獅,猛地從地上抓起一把混合著灰燼和乾涸血跡的泥土,狠狠砸向暮湮伸出的手!
泥土和灰燼砸在暮湮的手背上,留下肮臟的痕跡。幾粒灰燼沾在他掌心那道剛剛愈合的血痂上,帶著冰冷刺骨的觸感。
就在灰燼接觸血痂的瞬間——
暮湮掌心深處,那縷早已隱沒、屬於幽凰的微弱餘溫,仿佛被這飽含仇恨的灰燼所刺激,極其極其微弱地悸動了一下。一絲比發絲更細的金紅暖流,順著掌心血痂的脈絡,悄然流入了他的體內。
這暖流如此微弱,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的悲憫與哀傷。
與此同時,左眼空腔邊緣的赤金鎖鏈猛地一縮!一股強烈的、源自燼脈輪印碎裂本源的劇痛,如同被喚醒的毒蛇,狠狠噬咬著他的心臟!
暖流與劇痛交織。
暮湮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顫抖。他看著手背上肮臟的灰燼與泥土,感受著掌心那絲微弱卻沉重的暖流與心臟深處撕裂般的痛楚。
救贖?他掌心殘留著幽凰的餘溫,證明他曾被深愛。
罪孽?他手背上沾染著遺孤砸來的灰燼,沾滿逝者的血淚與生者的仇恨。
餘燼之觸,罪印烙心。這沾滿灰燼的手掌,如同永恒的烙印,刻下了這場“勝利”最殘酷、最無法辯駁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