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燼琉璃盞的虛影在通幽威壓下劇烈搖曳,盞壁上那道細微的裂痕如同毒蛇噬心,反噬之力讓暮千熵的氣息瞬間紊亂。地煞統領灰白眼眸中的漩渦緩緩轉動,冰冷的視線如同實質的枷鎖,牢牢禁錮著那盞維係著殘存靈族最後希望的琉璃燈火。他並未再出手,僅僅是目光的凝視,便讓那暗金虛影的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仿佛隨時都會徹底熄滅。絕望,如同下方翻湧的菌毯毒瘴,沉甸甸地淹沒每一寸空間。
暮湮單膝跪在巨大的骸骨斜坡邊緣,下方是貪婪蠕動的灰綠菌毯,上方是遮蔽天日的永燼天闕陰影。脖頸處那道撕裂的赤金色晶裂,如同燒紅的烙鐵,每一次心跳都帶來撕裂靈魂的劇痛,粘稠的赤金血液不斷滴落,在菌毯上灼燒出滋滋作響的焦痕。右臂焦黑開裂的皮膚下,那幾縷紮根在燼脈核心的灰綠菌絲,如同最惡毒的寄生蟲,貪婪吮吸著他駁雜的燼火之力,冰冷的麻痹感正沿著臂膀向軀乾蔓延,每一次力量的調動都伴隨著艱澀的摩擦和鑽心的刺痛。
他劇烈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混雜著菌毯腐敗的甜腥和自身血液灼熱的鐵鏽味。左眼的灰白漩渦在劇痛和虛弱中艱難旋轉,對抗著通幽威壓的無形重壓,視線卻死死鎖定著天穹之上,那如同俯瞰螻蟻般的地煞統領。
“蟲子……蟲子……”暮湮喉嚨裡滾動著嘶啞的低吼,這極致的輕蔑如同淬毒的匕首,反複刺穿著他那被原初熵獸意誌侵蝕、卻依舊殘留著最後一絲“暮湮”本性的靈魂。不甘與毀滅的暴戾在胸腔內瘋狂衝撞,幾乎要將他本就瀕臨崩潰的軀殼徹底撕裂!
就在這意誌與肉身雙重瀕臨極限的臨界點——
嗡!
懸浮在他身後,那黯淡沉寂、布滿裂紋的熵燼碑,毫無征兆地再次發出一聲低沉的震顫!這一次,震顫並非源於暮湮的鮮血或意誌,而是碑體本身!仿佛有某種沉睡億萬載的存在,被外界那極致的壓迫和暮湮體內瀕死的瘋狂所驚擾,於最深沉的寂滅中……睜開了眼!
碑體表麵那些古老玄奧的裂紋,驟然亮起!不再是暮湮血液的赤金,而是一種更加深邃、更加內斂、仿佛由凝固的熵燼本源直接構成的暗沉流光!流光在裂紋中急速奔湧、彙聚!
就在流光彙聚至碑體核心的刹那——
叮!叮!叮!叮!
四道比之前更加陰冷、更加決絕、仿佛提前預判了熵燼碑異動的幽芒,如同來自九幽的死神低語,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暮湮周身四個要害眉心、心臟、丹田、後頸)!依舊是那漆黑、流淌著滅絕因果灰白紋路的因果囚龍釘!它們出現的時機刁鑽到極致,目標明確——趁著熵燼碑異動、暮湮意誌肉身雙重低穀的瞬間,完成絕殺!
快!超越思維極限的快!根本不給任何反應的時間!
死亡的寒意,瞬間凍結了暮湮的血液和靈魂!他甚至來不及轉動念頭,那四根囚龍釘已然刺破了他殘存的護體能量,冰冷的釘尖觸及皮膚!
千鈞一發!
熵燼碑核心,那彙聚的暗沉流光猛地炸開!並非向外爆發,而是向內坍縮、凝聚!
一道虛幻、卻帶著無上威嚴的身影,在碑體前方驟然顯化!
那身影極其模糊,仿佛由無數破碎的暗色琉璃勉強拚湊而成,邊緣不斷逸散著細微的法則塵埃。看不清麵容,辨不出體態,唯有一雙眼睛,清晰無比!那是一雙完全由不斷生滅的暗沉漩渦構成的雙瞳,漩渦深處,仿佛沉睡著萬界湮滅與重生的終極奧秘!一股蒼茫、古老、帶著無儘寂滅與守護意誌的氣息,如同沉睡古神的初醒呼吸,瞬間彌漫開來!
熵璃!熵燼碑之靈!或者說……是她殘留於此的守護意誌!
這道由破碎琉璃構成的熵璃虛影,出現的瞬間,無視了空間的阻隔,仿佛本身就與暮湮所在的位置重疊!她那雙暗沉漩渦構成的眼眸,冰冷地掃過那四根即將釘入暮湮身體的囚龍釘。
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沒有法則的轟鳴。
熵璃虛影隻是極其自然地抬起了她那由破碎流光構成的手臂,極其隨意地……拂過。
如同拂去沾染在珍貴琉璃器皿上的幾粒微塵。
叮!叮!叮!叮!
四聲比之前更加清脆、卻帶著某種法則崩斷哀鳴的撞擊聲響起!
那四根足以瞬殺洞玄、斷絕一切反抗因果的囚龍釘,在接觸到熵璃虛影拂過的破碎流光手臂的瞬間,釘尖上瘋狂流轉的灰白因果紋路,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竟發出“滋滋”的異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溶解、消散!
囚龍釘本身蘊含的滅絕意誌,仿佛遇到了克星天敵!那足以釘死“反抗”與“逃脫”因果的無上法則,在這破碎琉璃手臂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漆黑的釘體劇烈震顫,發出痛苦的哀鳴,上麵流淌的灰白紋路飛速黯淡、崩解!蘊含的因果律殺伐之力,被那暗沉漩渦構成的眼眸中蘊含的、更加本源的湮滅法則,強行溶解、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