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化城外的後金大營,彌漫著一股壓抑到極致、仿佛隨時會炸裂的躁動。
連日攻城不下,損兵折將,早已讓驕橫慣了的後金將士憋著一股邪火。而剛剛從中軍帥帳傳出的消息,更是如同滾油澆入了烈焰之中。
“報——大汗!緊急軍情!”一名風塵仆仆、盔甲帶血的探馬嘶聲闖入。
帥帳內,皇太極麵沉似水,眼神陰鷙地看著地圖。帳內諸將屏息凝神,氣氛凝重如鐵。
“講!”皇太極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大汗!南麵……南麵傳來消息,明將毛文龍……趁我大軍主力南下,悍然突襲了……鞍山衛一帶!”探馬的聲音因恐懼和急促而顫抖,“我軍後方糧道、屯堡……多處遭到襲擾,損失……損失不小!”
“啪!”
皇太極狠狠一拳砸在身前的案幾上,堅硬的木頭發出一聲悶響。案幾上的令箭和文書跳了起來,散落一地。
“毛文龍!又是這個該死的皮島蠻子!”皇太極猛地站起身,臉上肌肉抽搐,眼中燃起熊熊怒火,“欺我大軍主力在此,後方空虛嗎?好!很好!”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暴怒,但那股冰冷的殺意卻彌漫了整個帥帳。
“傳我命令!”皇太極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全軍聽令!明日起,不計傷亡,不惜代價,全力猛攻遵化!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踏平這座城池!”
他掃視著帳內噤若寒蟬的諸將,目光銳利如刀。
他沒有說具體的時限,但那停頓和陡然銳利如刀鋒的眼神,已經傳遞了最明確的信息——再無退路,唯有向前!拿下遵化,否則,所有人的腦袋都將是代價!
“告訴所有攻城部隊!”皇太極的聲音如同寒冬的冰棱,“拿出你們的全部勇氣和凶悍!城破之後,金銀、女子,任爾等取之!但若有畏縮不前者,殺無赦!”
“喳!”帳內諸將轟然應諾,一股嗜血的狂熱開始在他們眼中蔓延。
大汗的怒火,必須用明人的鮮血來平息!後方的損失,必須在遵化城內百倍千倍地奪回來!
這道裹挾著滔天怒火與血腥允諾的死命令,如同最凜冽的寒風,迅速傳遍了龐大的後金軍營。
壓抑的氣氛瞬間被點燃,變成了狂躁的殺意。無數後金士兵開始磨礪刀鋒,檢查弓矢,眼神中充滿了對殺戮和財富的渴望。遵化城,在他們眼中,已經不再是一座堅城,而是一塊即將被撕碎的肥肉!
次日淩晨,天色還未完全放亮,東方剛剛露出一抹魚肚白。
遵化城頭,巡撫王元雅一身戎裝,按劍而立。他的麵色沉靜,但眼神中卻帶著深深的憂慮。身旁,石副總兵同樣披堅執銳,眉頭緊鎖。
城外,後金大營已經如同蘇醒的洪荒巨獸,發出了震天的喧囂。
無數的後金士兵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湧出營寨,排列成密集的攻擊陣型。沉重的攻城器械——衝車、雲梯、炮車,被緩緩推向陣前。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肅殺之氣。
“大人,看來韃子是要拚命了。”石副總兵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凝重。昨日的攻防雖然激烈,但遠不及眼前的陣仗駭人。
王元雅點了點頭,目光掃過城牆上嚴陣以待的明軍士卒。他們大多麵帶疲憊,不少人身上還纏著帶血的布條,但眼神中卻燃燒著決死的光芒。
“傳令下去!”王元雅的聲音鏗鏘有力,傳遍城頭,“將士們!韃虜凶殘,欲屠我城池,掠我妻女!身後便是家園父老,我等已無退路!今日,唯有死戰!與遵化共存亡!”
“與遵化共存亡!”
“與遵化共存亡!”
城頭上的呐喊聲此起彼伏,彙聚成一股悲壯的洪流,暫時壓過了城外的喧囂。
“石將軍,”王元雅轉向石副總兵,“今日之戰,必是九死一生,城防之事,就全拜托將軍了!”
“大人放心!”石副總兵抱拳,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末將便是拚了這條性命,也定要守住城牆!韃子想進城,除非從末將的屍體上踏過去!”
“咚!咚!咚——”
城外,後金軍的戰鼓如同催命的符咒般擂響,沉悶而壓抑。
“放!”
隨著後金將領一聲令下,數十架炮車同時發出怒吼!
巨大的石塊拖著尖嘯,劃破黎明前的寧靜,狠狠砸向遵化城牆!
轟!轟隆!
城牆劇烈地震動著,碎石飛濺,煙塵彌漫。幾處垛口被直接砸塌,露出猙獰的豁口。城樓的瓦片簌簌落下,仿佛隨時都會崩塌。
“還擊!給老子狠狠地打!”石副總兵揮舞著佩刀,聲嘶力竭地吼道。
城頭上的明軍火炮和弓弩也開始還擊。炮彈呼嘯著落入後金軍陣中,炸開一團團血肉模糊。密集的箭雨也潑灑下去,不斷有後金士兵慘叫著倒下。
然而,後金軍的攻勢並未因此停滯。
“衝啊!”
在震天的喊殺聲中,無數後金士兵如同潮水般湧向城牆。他們頂著簡陋的木盾,冒著城頭傾瀉而下的箭矢和滾石檑木,奮不顧身地向前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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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在最前麵的是扛著長長雲梯的輔兵和敢死隊。他們的任務隻有一個,就是將雲梯搭上城牆,為後續部隊打開通道。
“射!射死他們!”明軍弓箭手拚命放箭。
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聲音不絕於耳。不斷有後金士兵中箭倒地,但後麵的人立刻踏著同伴的屍體繼續前進,眼中隻有城牆和破城後的獎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