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人,這四萬兩的差額,您知道原因嗎?”
“這……這個嘛……這個卷宗……可能、可能有些問題。”
“問題什麼問題?是寫錯了?還是少了?”
“不是少了!我的意思是……可能是記錄的時候……筆誤?或者……或者那個縣的記錄,一向比較……混亂。”
張大人試圖把責任推給“筆誤”或者“混亂”。
薑星河笑了。
“筆誤?四萬兩銀子的筆誤?張大人,您的筆杆子可真金貴啊。隨便一劃拉,就是四萬兩。這錢要是進了您的腰包,夠您買多少宅子多少美妾啊?”
這話太直接了。
張大人臉色唰地白了。比牆壁還白。
“薑、薑大人……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清楚。錢少了。賬不對。我需要一個解釋。不是‘筆誤’,不是‘混亂’,我要看實際的東西。”
他身體微微前傾,指了指桌上的卷宗。
“這本卷宗。相關的呈報文書。複核的記錄。當時下派官員去實地考察的報告。哪怕是戶部內部的批注、來往公函,我都想看看。”
“現在。立刻。把這些東西全部拿來。”
“薑大人,這……這牽扯到好幾年前的卷宗。檔案室裡堆積如山。查找起來……程序繁瑣。而且有些記錄,可能……可能不太齊全。”
張大人還在掙紮。試圖用“繁瑣”和“不齊全”來拖延。
“不齊全?戶部是什麼地方?是國庫的門麵!是錢糧進出的樞紐!你說記錄不齊全?張大人,您是在跟我開玩笑嗎?還是覺得我年紀輕,好糊弄?”
“我再說一遍。把東西拿來。我隻要結果,不要借口。我隻信白紙黑字,隻信賬目說話。彆跟我扯什麼程序繁瑣。現在就去拿!如果拿不出來……那可就有意思了。”
薑星河不是說著玩兒的。
那些圍觀的官員們,一個個都把頭縮了回去。
他們本來是來看戲的。
想看薑星河出醜。結果呢?
戲是有了。主角卻不是薑星河。
驚訝於薑星河的精明和手段。這哪裡是傳聞中的紈絝子弟?
這簡直是個喂不飽的豺狼!
薑星河查賬,查的是哪個縣的賬?
會不會牽扯到自己手上的賬?
自己經手的那些“筆誤”,會不會也被翻出來?
整個戶部院子鴉雀無聲。
張大人站在那裡,像被定住了。
去拿?怎麼拿?那些賬本,那些記錄,隨便翻一頁都是問題!
都是自己手底下的貓膩!
不拿?那就等著薑星河向上告狀,等著陛下派人來徹查!
進退兩難。
薑星河重新坐回椅子上,又拿起一本卷宗。
快速掃過賬目。
翻頁的速度依然很快。但這次,他的目光更加專注。
突然,他再次停下了。手指按在紙麵上。
他皺起了眉頭。這次的皺紋比剛才更深。
“張大人。這本卷宗。三年多前夏稅。報上來是三十五萬兩。”
“同一年。秋稅。報上來是四十二萬兩。”
“隔年。夏稅。報上來是三十六萬兩。”
“奇怪了。這個縣。三年多前的夏稅,比隔年的還少了一萬兩。”
“而且,張大人。這個縣的夏稅,為何比秋稅少那麼多?一般來說,夏稅是麥子,秋稅是稻穀。稻穀的產量通常是高於麥子的。但就算如此,夏稅三十五萬,秋稅四十二萬,差了整整七萬兩。這比例……是不是有點大啊?”
“還有這個注記。寫著‘蟲災嚴重,收成大減’。蟲災?哪個蟲災?朝廷下發過相關的賑災銀兩嗎?我怎麼沒看到記錄?”
他一連串的問題,像一把錘子,一下一下敲在張大人的心上。
張大人感覺自己的腿都軟了。
眼前這個人,根本不是來混日子的。他簡直是來掘戶部祖墳的!
周圍的官員們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他們隻看到薑星河坐在那裡,泛黃的賬本裡變出問題來。
一個比一個問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