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林窈便夾著煤炭生起放在房門前的爐子，桌子上擺好書本筆記草稿紙，她看著平板上的時間倒計時。
在心中喊出零時，門口就響起三聲很輕的敲門聲，她挑眉收好平板緩步走到門口準備將人放了進來。
門口站著的正是李豔芬的閨女，阿蓮。
合身的棉襖身前是梳得整齊的兩條烏黑的粗辮子，阿蓮靦腆地抿抿唇露出兩個小小的酒窩，手上雷打不動的挎著一個籃子。
如果林窈沒猜錯的話裡麵除了她的筆記本和小零嘴應該還裝著一塊蜂窩煤。
“早。”
一道輕如蚊蟲扇動翅膀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林窈固定門板的動作一頓輕聲應了一聲，拍掉粘在手上的灰塵，她看了眼站在原地不動的阿蓮抬腳邊往裡走。
在她走了兩步後，身後便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林窈淺淺一笑徑直坐到她的搖椅上，拿起桌上的書便開始複習起來。
沒有人注視著自己讓阿蓮緊繃的情緒猛地一鬆，她偷偷看了眼沉浸在課本裡的林窈踮起腳尖移到了最角落那個專屬於她的位置上輕輕坐下。
略緩緩呼吸，她從籃子裡拿出用袋子包裹好的筆記本，翻開做了記號的位置按照計劃開始今天的學習，沉浸在解題裡的阿蓮並沒有注意到她的旁邊陸陸續續坐滿了和她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子。
敞開的木門隨著最後一個人的到來重新關上，蜂窩爐上煮著的燒水壺咕嚕咕嚕地冒著泡，林窈放下手中的書彎腰從旁邊的桌子底下拿出一個鐵盒，晃了晃沒剩多少的茶葉一股腦倒進熱水壺裡。
不到一會兒，一股淡淡的花香在這個小小的空間彌漫開來。
見茶葉煮開了，林窈沒吆喝而是徑直給自己倒了一杯，抿了抿熱茶，林窈舒服地長舒一口氣，天冷就是得喝點暖和的。
她環視一圈在心中暗暗道：明天這一切就都結束了。
自從阿蓮帶著本子出現在門前後，她這個院子便又熱鬨了起來，不過吃過一次虧的鄰居們這次收斂了許多，他們圍在門外想讓林窈也同意讓他們的孩子跟著一起學習。
還沒等她開口說什麼，倪主任詭異地出現在包圍圈的外圍，噌的一下鑽出來替林窈主持起大局。
在問過林窈的意思後，他力排眾議選出幾家符合條件的女娃娃打包送進了林窈家裡，沒被選中的幾戶人家十分不滿拉著倪主任要說法。
倪紅兵背著手義正言辭道：“這位女娃娃是小林同誌邀請的，人家兩個瘦弱的女娃娃獨自在家學習當然也要挑女娃娃才安全，放男娃子進去她們的安全誰來保證？”
他可沒胡說，本來小林同誌就夠怯懦了，如今又多一個恨不得鑽地縫裡誰也不想見的女娃娃，要是讓這些個男娃子跟她倆一起複習，那就真的是兔子進狼窩了。
就這樣，林窈家裡正式迎來了固定客人。
她們是這附近僅有的高中畢業卻沒有課本複習的女孩子，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幸運地留在城裡等來了這個機會。
房門前圍著爐子擺放的桌椅板凳都是她們從家裡搬來的，林窈隻友情提供課本和熱水以及幫忙講解她們不懂的題目。
不過林窈發現她們的基礎很牢固學習能力都很強，很多難題在林窈剛說完解題思路她們便明白了該怎麼去解，用過的書本再還到林窈手上也能保持整潔乾淨，遇到要背誦的情況甚至還會自覺地在院子裡找個角落默背，幾乎不用她費什麼心。
雖說讓她們闖入自己的私人空間並不是林窈自願，但她們的行為舉止太有分寸，讓她心裡舒服了不少。
她舒服了自然不會虧待她們，桌子上除了課本學習資料，多出來裝滿餅乾糖果的盤子供她們餓了墊肚子，而燒水壺從最開始的白開水直接升級成了各式的暖身茶水。
最開始盤子裡的吃食沒人敢拿，畢竟就是她們自己家裡也隻有過年的時候才會出現這麼多的糖果餅乾，直到其中一個叫做田月的女孩子拿出一把花生從盤子裡換了餅乾，她們才像是被打通任督二脈似的自主交換了起來。
林窈這段時間沒少吃到各家製作的零嘴，紅薯乾板栗花生都是最普通的，她甚至還從盤子裡吃到了鹹菜乾蘿卜乾，雖然很奇怪但味道出乎意外的好。
今天是最後一天複習，林窈抽出她手寫的幾張卷子隨手放到離自己最近的桌子上。
低頭沉浸在默背裡的田月拿起突然闖入視線打亂思緒的紙張，便熟練收起桌上的雜物拿出紙筆開始埋頭抄起題目來。
不到半小時，幾張卷子重新回到林窈手裡，她解下手表放到桌子上然後敲了敲，等她們都在看著自己後淡淡說道：“這是最後一次測試，老規矩，全部做完再討論。”
林窈自問不是什麼喜歡多管閒事爛好心的人，但看著她們埋頭苦學熬得兩眼烏青的樣子，她出幾張結合了她們弱點的卷子應該不算過分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林窈撐著下巴看著她們爭分奪秒寫卷子，手肘下壓的是墨跡未乾的整潔試卷。
田月在那有節奏敲擊桌麵的聲音中匆匆把作文收了尾，然後隻來得及飛快地檢查名字有沒有寫錯時間便到了。
她心虛地偷瞄林窈卻直直撞了個正著，田月嘿嘿尬笑兩聲，垂下腦袋保證道：“明天早上我一定不會磨磨唧唧。”
林窈瞟了她一眼沒接話，該提醒的她都提醒了，結果是好是壞全靠她自己。
以往的默契讓她們自覺交換試卷，對著林窈給的答案開始批改起來。
剩下的事情便和林窈沒有關係了，自查自糾是她教給她們最重要的一個習慣。
看她們對好答案又相互講解完題目，林窈緩緩開口：“下午就不用過來了，今晚早點休息，要用最飽滿的精神狀態去麵對明後兩天的考試，那是我們最後的一次考驗。”
“身份證明和準考證等重要物品千萬要放在安全的地方。”在她們不舍得眼神中林窈最後提醒道。
阿蓮是最後一個離開的，她搬著椅子跟在媽媽身後越走越慢，眼看著即將越過林窈的肩膀，她憋了憋最後還是輕輕吐出四個字然後逃也似的離開了。
“加油林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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