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們看好了！今天滿倉乾深城交）！”陳默把手機支架往肯德基餐桌上一戳，番茄炒蛋配色的炒股軟件界麵瞬間湧進三百多條彈幕。他扯了扯皺巴巴的t恤，遮住胸前“st天業維權”的褪色印字，指甲無意識地摳著桌麵的番茄醬漬——那攤紅色像極了深城交早盤的分時圖。
彈幕飄過一串“666”，id“佛山無影腳”刷了艘火箭：“主播敢不敢曬實盤？”陳默咬碎嘴裡的冰塊，牙齦被冰得發疼，餘光瞥見角落穿灰西裝的男人正往這邊瞅，故意提高嗓門：“怕個球！《炒股養家》說過，永遠滿倉永遠熱淚盈眶！”他哢哢截了兩張圖甩進直播間，融資賬戶裡深城交的持倉市值在屏幕上格外刺眼——昨天剛把公積金提現的12萬砸了進去。
窗外地鐵施工的轟鳴聲中，陳默的手機震個不停，鎖屏顯示“林曉燕”的未接來電已經累積到第八個。微信對話框停留在三天前：“女兒肺炎住院，速回電話。”他盯著對話框裡女兒的退燒貼照片，突然被桃縣論壇的鏈接吸引，標題《退學炒股實盤：三個月從5萬到50萬》像根刺紮進眼球。
“老鐵們，今天咱們玩把大的！”陳默把可樂杯捏得咯吱響，“深市打板敢死隊在此！”手指飛快敲擊鍵盤，市價委托單瞬間吃掉深城交2345手賣單，分時線如打了雞血般直衝漲停。彈幕炸了：“臥槽真上了！”“主播牛批！”但他沒注意到，買一掛單量從十萬手驟減到不足萬手，自己這一筆竟吃掉了近四分之一的賣盤。
漲停板封單突然撤掉八成，深城交的k線圖在屏幕上跳起死亡心電圖。陳默眼睜睜看著浮盈從+8變成5，融資賬戶的預警線紅燈瘋狂閃爍。彈幕畫風突變：“接盤俠哈哈哈！”“這托演得真賣力！”他後頸發涼，終於發現龍虎榜賣一席位“中信證券杭州鳳起路”——正是上周滬矽產業對倒出貨的席位。
“陳先生嗎？這裡是華泰證券風控部。”電話那頭的女聲冷得像機器人，“您今日融資買入深城交2345手，金額187萬元，已觸發單日額度上限，請留意平倉風險。”陳默盯著屏幕上的龍虎榜，發現賣一和買五席位都是鳳起路，冷汗順著下巴滴在鍵盤上——這他媽是對敲出貨！
直播間人數突破兩千時，陳默的襯衫已被冷汗浸透。他想起燈芯人當年在桃縣直播啃方便麵的樣子，牙一咬把工資卡最後五萬轉進賬戶：“加倉！龍頭首陰戰法！”買入鍵按下的瞬間，屏幕突然彈出違規提示：“涉嫌誘導證券交易，直播間封禁24小時。”
穿灰西裝的男人去而複返，身後跟著兩個戴工牌的年輕人：“陳先生，我們是證監局稽查組的，請配合調查異常交易。”陳默瞥見對方胸前的工作證，想起st天業案的舉報回執，抓起背包就往消防通道竄，身後傳來喊聲：“他用了虛擬定位！實際ip在江州！”
地鐵末班車的冷氣吹得陳默直哆嗦，他縮在角落刷新深城交股吧，突然刷出個熱帖：“量化基金盤口拆解：如何用1手單釣出散戶1000手。”樓主貼出的分時圖和他今天的操作分毫不差，評論區全在“深市打板敢死隊”。手機銀行彈出通知：“公積金提取失敗，原因：涉嫌違規套現。”他一拳砸在“少兒編程培訓”的廣告牌上，代言人的微笑像極了深城交董事長路演時的虛偽。
“小夥子，炒股啊？”旁邊拾荒老頭遞來半瓶礦泉水，蛇皮袋裡露出半本《股票大作手回憶錄》，封麵上貼著2015年的爆倉交割單，“我兒子當年學纏論，現在送外賣，車貸還沒還完。”老頭從書中抽出張牡丹花紋芯片，刻著“1027”，“這是從證券公司垃圾堆撿的，上麵的數字怪滲人的。”
陳默手指顫抖著搜索“327+1027”，跳出的詞條讓他瞳孔驟縮：“2023年10月27日，國債期貨交割日，中金所排查出327事件同類係統漏洞。”他突然想起趙老頭字條上的“32710272023”，後背一陣發涼。
回到家已是淩晨三點，女兒的咳嗽聲從次臥傳來。陳默摸黑打開電腦，深城交的盤後公告像盆冷水澆下：“股東擬減持不超過3股份。”他翻出昨天的龍虎榜，發現鳳起路席位同時出現在買方和賣方，成交量占比達47——這是典型的對敲操縱！
微信彈出林曉燕的消息：“明天上午九點，民政局見。”附帶的家庭賬戶截圖顯示年度收益65，正好是女兒早教班的年費金額。陳默抓起桌角的《炒股養家》，扉頁“隻有偏執狂才能生存”的語錄被他用紅筆圈了無數次，此刻卻像莫大的諷刺。
窗外傳來收破爛的喇叭聲：“舊手機換菜刀——”陳默鬼使神差撥通趙老頭留下的號碼，忙音裡夾雜著微弱的電報聲。掛斷瞬間，屏幕自動跳轉到桃縣論壇，一個匿名帖正在直播：“揭秘327幽靈賬戶：如何用國債漏洞操縱科創板……”配圖是牡丹花紋芯片的特寫，背景是深城交的k線圖。
陳默盯著電腦屏幕，深城交的k線在黑暗中泛著幽藍，像極了st天業退市那晚的絕望。女兒的咳嗽聲再次傳來，他摸了摸口袋裡的芯片，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想起趙老頭說過的話：“代碼是死的，人心是活的。”
手機突然震動，是證監局發來的短信：“您的賬戶異常交易已立案，請保持通訊暢通。”陳默站起身，看見鏡子裡的自己雙眼通紅，襯衫上還沾著肯德基的番茄醬漬。他抓起車鑰匙衝出家門，gps定位自動導航到“中信證券杭州鳳起路營業部”，儀表盤上的時間顯示0027——距離10月27日國債期貨交割日，正好27天。
地鐵施工的轟鳴聲漸漸消失，城市在夜色中沉睡，隻有證券營業部的ed屏還在閃爍。陳默把車停在鳳起路街角，望著營業部玻璃上“股市有風險”的字樣，突然想起第一次走進st天業營業部的場景。口袋裡的芯片硌得掌心發疼，他知道，自己即將踏入的，是比327國債更可怕的量化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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