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啊！電梯怎麼全停在30層！”
陳默狠砸下行鍵，電梯顯示屏的紅色數字蹦跳著，像極了st華儀崩盤時的分時圖。手機在褲兜瘋狂震動，境外號碼的短信帶著詭異的節奏感：“錢江新城尊藍酒店2307房有你的快遞”“您中午丟棄的農夫山泉桶已被警方登記”。他猛地轉身衝進消防通道，羽絨服拉鏈刮過牆角的蜘蛛網，樓梯間聲控燈在風雪中忽明忽暗。
零下三度的夜風卷著雪粒子灌進領口，陳默把外套團成球塞進垃圾桶，露出裡麵印著“餓了麼年度單王”的熒光黃衛衣。高德地圖顯示最近的避難所是浙江圖書館金融分館，他踩著積雪狂奔，身後傳來電瓶車急刹的聲響——穿紅馬甲的身影閃過全家便利店，玻璃門上的反光刺得他眯起眼。
“身份證。”圖書館保安縮在暖氣片旁刷抖音，頭也不抬。陳默抹了把臉上的雪水，掃碼時偷瞄身後：落地窗外，兩個戴鴨舌帽的男人正用腳掃共享單車上的積雪，動作整齊得像量化模型的機械指令。
中央空調的熱風裹著油墨味撲麵而來，金融區書架上的《纏中說禪》《遊資心法》被翻得起毛邊，陳默卻在最角落的g8區蹲下。指尖劃過《19902023中國股市風雲錄》時，帶起的積灰在光束中飛舞，像極了st天業退市時的k線殘影。
“小後生，閉館前十分鐘嘞。”管理員王阿姨的杭州話帶著濱江口音，保溫杯上“1992認購證紀念”的字樣已斑駁。她跺了跺老北京布鞋，暖氣管發出嗡鳴：“要看抓緊，暖氣停了書比雪還冷。”
陳默剛要起身，瞥見書架底層露出半本灰皮書。抽出時黴味嗆得他連打三個噴嚏——《證券分析》1982年商務印書館版，定價4.3元。扉頁上褪色的鋼筆字讓他呼吸一滯：“贈愛徒建華，牛市生於悲觀，長於懷疑，死於狂歡。1994.5.18林國棟”。那個在327國債事件中消失的萬國證券首席分析師，父親曾在臨終前念叨過這個名字。
“阿姨，這書能借嗎？”陳默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王阿姨扶了扶老花鏡，目光在書名上停留兩秒：“二十年前有個穿中山裝的老頭天天來，後來突然不來了，書就留在這兒。”她轉身關燈時，陳默分明看見她袖口閃過牡丹花紋。
手機震動打斷對話，匿名彩信發來張照片：鳳起路營業部門口，他中午扔掉的農夫山泉桶被裝進警用物證袋，封條上的編號“”刺痛眼球。陳默把書塞進衛衣內層，冰涼的紙張貼著肚皮，突然想起父親的上海牌手表也是這般觸感。
“從後門走。”王阿姨突然塞來一把老式黃銅鑰匙，“東邊樓梯監控上禮拜被雪壓壞了。”她指指書上的簽名，“林國棟當年在這抄了三個月書，走的時候說‘書裡藏著327的真相比新聞多’。”
安全通道的鐵門吱呀作響，陳默借手機閃光燈摸黑下樓，轉角處踩到團軟綿綿的東西——是件揉成球的紅馬甲，領口繡著“hs327”，布料上還帶著體溫。樓上傳來皮鞋聲，他閃身鑽進配電室，後腦勺撞在電表箱上，疼得眼眶發熱。
“叮——”
懷裡的書滑落在地，一張泛黃的龍虎榜複印件飄出。手電筒光束下，1995年2月23日的標題格外刺眼：“萬國證券違規交易327國債，單日持倉超限額5倍”。背麵是潦草的鋼筆字：“當所有人都在算貼息率時，真正的贏家在算人心——建華，量化模型的死穴在第六章”。
配電室突然斷電，手機在關機前彈出美團彈窗：“您預訂的1982年版《證券分析》已送達鳳起路營業部。”陳默摸著書頁間夾著的紙條，林國棟的名字下麵還有行小字：“老張頭的三輪車號是杭a·”。雪粒子打在百葉窗上沙沙作響，他突然想起白天在營業部看見的場景：老張頭的三輪車上，那個印著“量化模型”的紙箱，編號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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