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無聲生長,空間凝結成冰冷、光滑的幾何囚籠。
光線在其中以被強行降速的、遲滯而精準的姿態流轉,折射出令人發狂的完美圖景。
而在那巨大水晶的核心,由純粹光路編織的虛影正不斷變幻——天平、銜尾蛇、公式巨書——每一次形態轉換,都帶來更深邃的規則壓迫感。
那不是生物的注視,而是“因果”本身投來的、無可辯駁的審視。
我的靈魂仿佛被投入了絕對零度的液氦,連思維都幾乎凍結。
肋下源點被蛀空般的劇痛,冷白身體裡青銅鎖鏈尖刺的冰冷觸感,錢多寶凝固在鏡框上那抹荒誕嘲弄的嘴角…
這一切在因果律實體的注視下,都成了微不足道的背景噪音。
存在的意義正在被解構,一種源自邏輯底層的寒意,比任何物理傷害都更令人絕望。
“泠!”
我的意識在咆哮,聲音卻在靈魂層麵被無形的力量扭曲、拉長,變得遲緩而怪異,“這他媽是什麼東西!怎麼打!”
《…概念…實體…雛形…!》
《…邏輯…底層…規則…具象化…!》
《…物理…攻擊…無效…!規則…攻擊…無效…!》
《…其…存在…即…為…因果…閉環…!》
《…唯一…弱點…:邏輯…自洽…臨界點…!》
邏輯自洽臨界點?
泠的數據流混亂而急促,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近乎恐懼的震蕩。
弱點聽起來像個哲學陷阱,而我們現在麵對的,正是哲學本身變成的怪物!
就在這時,那核心的光影虛影,形態穩定了一瞬——化作一本緩緩翻開的、由無數流動光符構成的巨書。
書頁無風自動,指向我們所在的方向。
沒有聲音,沒有能量波動。但鏡麵之外,我們立足的這片混沌墳場空間,瞬間發生了詭異的變化。
我背靠著的父親留下的玄武岩墓碑,突然變得異常光滑,冰冷得像是能吸走靈魂。
墓碑表麵,那些原本黯淡的暗紅色血線圖騰,竟開始自行扭曲、移動,如同活過來的血管。
它們不再是靜態的紋路,而是在碑體表麵瘋狂遊走、碰撞、重組,勾勒出全新的、令人眩暈的幾何圖案。
“嗡——”
一陣低沉、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響起。
不是來自耳朵,而是直接作用於意識深處。
我驚恐地發現,腳下踩著的、原本虛無粘稠的混沌物質,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堅硬!平整!棱角分明!
灰暗的、非金非石的平麵在我腳下延伸,以絕對的幾何精度切割著周圍混亂的混沌渦流。
尖銳的棱線突兀地刺破空間,冰冷的直角冷酷地劃分著區域。
前後不過幾個呼吸,我們立足之地,連同那塊瘋狂變化的玄武岩墓碑,竟被強行“規整”成了一個懸浮在混沌中的、巨大無比的、散發著冰冷金屬光澤的正六麵體囚籠!
每一麵牆壁都光滑如鏡,倒映著我們扭曲變形、充滿驚駭的臉。
牆壁內部,隱約有和墓碑圖騰一模一樣的暗紅血線在遊動,如同囚禁在鋼鐵血管中的活蛇。
整個空間散發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絕對理性的秩序感。
“我…我靠!”
我喉嚨發緊,連咒罵都變得乾澀,“這是…把我們關進魔房了?”
“不…不是魔方…”
我懷中的冷白突然發出微弱而急促的聲音。
汙染鎖鏈上的青銅尖刺更深地刺入他的皮肉,細小的幾何符號明滅得如同垂死的螢火蟲。
他僅存的那隻眼睛死死盯著光滑牆壁上遊走的血線,“是…是刑具…概念刑具!它在…解構我們的‘存在形態’!”
仿佛印證他的話,我背靠的墓碑猛地一震!
那些遊走的血線圖騰驟然加速,彙聚在墓碑中心,形成了一個極度複雜、層層嵌套、散發著不祥紅光的幾何徽記。
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混合著古老、決絕、甚至帶著一絲瘋狂的氣息,猛地從墓碑深處傳來,狠狠撞進我的肋下源點!
“呃啊!”
我悶哼一聲,劇痛中混雜著一種奇異的熟悉感。
父親!是父親留下的氣息!
這股悸動如此強烈,如此急迫,仿佛在傳遞著最後的、孤注一擲的警告!
嗡!
那本由光路構成的概念巨書,書頁再次翻動。這一次,指向了冷白。
冷白身體猛地一僵!
纏繞他全身的青銅汙染鎖鏈,瞬間爆發出刺目的青灰色光芒!
鏈條上那些原本緩慢明滅的幾何符號,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瘋狂閃爍、增殖、變形!
它們不再是裝飾,而是化作實質性的、冰冷的青銅數據流!
嗤嗤嗤!
數十條由純粹幾何符號構成的、閃爍著青灰色金屬光澤的“數據尖刺”,毫無征兆地從鎖鏈上分離、激射而出!
它們的目標並非冷白,也不是我,而是周圍光滑牆壁上那些遊動的暗紅血線圖騰!
這些青銅數據尖刺,帶著歸零者汙染特有的、湮滅秩序的冰冷氣息,精準地刺向牆壁上遊走的血線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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鏘!鏘!鏘!鏘!
刺耳的金鐵交鳴聲響徹六麵體囚籠!
青銅數據尖刺與暗紅血線碰撞之處,爆開一團團扭曲的青紅光芒!
牆壁劇烈震動,光滑的表麵竟然被撕裂開細微的、蛛網般的裂痕!
裂痕中,有粘稠如血、又閃爍著星芒的詭異物質滲出。
《…警告…!檢測到…高維…汙染…與…本源…印記…衝突…!》
《…空間…結構…穩定性…急劇…下降…!》
《…概念…實體…正…利用…衝突…加速…具象化…!》
冷白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力撕扯,痛苦地蜷縮起來。
他體內的汙染鎖鏈,正被那概念實體強行操控,化作攻擊的矛,刺向父親留下的、似乎蘊藏著最後希望的墓碑印記!
這怪物在利用我們內部的衝突,加速它自身的誕生!
“胖子!胖子你他媽醒醒!”
我對著鏡框上凝固的錢多寶嘶吼,絕望中帶著一絲他自己都唾棄的僥幸,“光慢了!按你說的慢下來了!可這他媽搞出個更大的!你點子多!想想辦法啊!”
錢多寶那半青銅化的軀體,紋絲不動。
唯有那隻凝固的左眼,瞳孔深處似乎極其微弱地收縮了一下。
鏡中,那因果律雛形虛影的核心,光路編織的速度明顯加快了。
巨書的形態變得更加凝實,書頁翻動間,散發出更強大的規則束縛力。
我們所在的六麵體囚籠,牆壁上被撕裂的裂痕正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強行“焊合”,變得更加堅固、冰冷。
那些遊走的暗紅血線圖騰,在青銅數據尖刺的瘋狂攻擊下,光芒越發黯淡,仿佛隨時會熄滅。
父親留在墓碑中的悸動,變得斷斷續續,如同風中殘燭,傳遞著一種近乎枯竭的悲愴。
而那股悸動每一次傳來,都指向同一個核心——墓碑內部,那暗紅血線最終彙聚成的、極度複雜的幾何徽記。
“徽記…核心…”
冷白咳出一口帶著細微青銅碎屑的黑血,聲音虛弱得幾不可聞,“林…林小滿…那裡麵…有東西…你父親…留下的…最後的…”
他沒能說完。又一根更粗大的青銅數據尖刺猛地從鎖鏈上射出,狠狠紮向他心口!我下意識地用手臂去擋!
噗嗤!
冰冷的金屬撕裂皮肉的劇痛傳來。
那根尖刺穿透了我的小臂,尖端距離冷白的胸膛隻有不到一寸!
青灰色的幾何符號順著傷口瘋狂湧入我的血液,帶來一種思維被凍結、被格式化的恐怖感。
我的右臂瞬間失去了知覺,如同變成了一截冰冷的青銅雕塑。
“呃啊——!”
劇痛和汙染讓我眼前發黑。
就在意識即將被青銅化的冰冷吞沒的刹那,肋下源點,父親留下的那股微弱悸動,仿佛被我的痛苦和絕望點燃了最後一絲火星,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滾燙的灼熱!
這股灼熱如同岩漿逆流,瞬間衝垮了侵入手臂的青銅汙染!
轟!
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著血脈深處的悲愴與孤注一擲瘋狂的意念洪流,狠狠撞進我的腦海!
不再是模糊的悸動,而是清晰的、破碎的畫麵和嘶吼!
一個背影,孤獨地跪在巨大的青銅鏡前,雙手死死按在鏡框之上,正是錢多寶現在的位置。
他的背影在劇烈顫抖,青銅化的光澤正從指尖向上蔓延——是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