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三年的香港，上水片區的晨霧還沒散儘，趙國強已站在剛租下的兩層臨街小樓前。
工人正把“神農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的木牌往門楣上釘，木牌上的紅漆在晨光裡泛著亮，他攥著兜裡的地契複印件，指尖無意識地摩挲——六百多畝地的未來，要從這小小的辦公室裡，一步步立起來。
“招人得趕在雨季前，不然推山工程要耽誤。”
趙國強把一張手寫的招聘清單鋪在八仙桌上，對著剛趕來的王經理說，“你去人才中介，總經理要懂地政署的規矩，工程主管得會帶施工隊，繪圖員要算得清容積率。”
王經理點頭應下，當天就騎著自行車跑遍了元朗的中介行，還在《星島日報》的分類廣告欄登了啟事，末尾加了句“月薪六十港幣起，包午餐”——這在物資緊俏的一九六三年，足夠吸引不少人上門。
三天後，前麵三個來麵試的趙國強都不太滿意，直到第四個來麵試的沈敬亭，總經理的位置終於確定了下來。
沈敬亭五十歲出頭，西裝袖口磨了邊卻依舊平整，手裡拎著一個舊公文包。
“趙先生，我在工務局做了二十年，從測量員做到副主管，上水的地契檔案我閉著眼都能背。”
他掏出一疊泛黃的圖紙，“您這兩百一十七畝砂石崗，一九五八年曾劃進‘郊區發展預備區’，現在蓋七層住宅，隻需補個‘建築用途變更申請’，三個月就能批下來。”
趙國強看著圖紙上清晰的標注，當即拍板：“沈經理，總經理的位置歸你了。”
接著來的是馬鐵山，三十多歲，皮膚黝黑，手上滿是老繭，之前在建築隊做過工頭。
“趙老板，砂土崗蓋七層樓，得用‘砂樁擠密法’加固地基，比現澆樁省一半水泥。”
他還拍了胸脯，“古洞村的村民我認識大半，您要請他們挖樹，我去說，保證沒人挑刺，四塊錢一天的工錢，他們樂意得很。”趙國強當即定了：“馬主管，工程上的事就交給你。”
最後定下的繪圖員是蘇婉清，二十出頭，戴著圓框眼鏡，從香港大學建築係畢業沒多久。
“趙先生，您要的小戶型，我換算成平尺算了——二十平方是220平尺，做單身公寓夠放折疊床和小衣櫃；六十平方是650平尺，能隔出兩室一廳，客廳留個小窗，采光就夠了。”
她遞過手繪的戶型圖，還在角落標了“廚房靠窗，方便通風”的小字。趙國強看著圖紙，心裡更定了：“蘇小姐，規劃和繪圖就拜托你了。”
招秘書時，來了兩個姑娘。第一個是林秀蓮，二十歲，梳著齊耳短發，之前在洋行做過打字員，打字速度快，還會用算盤記賬。
“趙先生，您名下的拍賣行、商鋪和現在的房開公司，我可以分開建台賬，每天給您報收支明細。”
她說話條理清晰，趙國強當即留了她。第二個是陳月娥，十九歲，性格文靜，字寫得工整，之前在報社做過校對。
“趙先生，您的會議記錄、文件整理，我都能做，還能幫您預約地政署的專員。”趙國強笑著點頭：“以後秀蓮管財務台賬，月娥管文書協調，你們倆互相搭把手。”
核心團隊到齊的第二天，神農房開的第一次會議就在辦公室召開。
沈敬亭指著牆上的砂石崗地形圖：“一號山和二號山蓋220至650平尺20至60平方）的小戶型，每棟樓間距留12尺約3.6米），符合工務局的日照標準；三號山蓋750至1080平尺70至100平方）的大戶型，針對有家庭的買家。”
馬鐵山接著說：“明天我就帶村民去挖樹，隻挑兩年生的小樹，樹乾粗過五公分的不動，挖下來的樹運到山腳下育苗，以後做小區的景觀樹。
”蘇婉清補充：“我這兩天細化戶型圖，下周跟沈經理去地政署遞申請。”
散會後，林秀蓮立刻拿出賬本，把拍賣行、商鋪的收支和房開公司的初期投入一一記下，還在旁邊標注了“每月5號報結算”；
陳月娥則整理會議記錄，把每個人的分工和時間節點列得清清楚楚，交給趙國強時還附上了一份“地政署申請材料清單”。
趙國強看著兩人有條不紊的樣子，心裡鬆了口氣——名下產業多了，有靠譜的秘書幫忙，確實能省不少心。
另一邊，馬鐵山帶著十幾個古洞村村民上了山。
一九六三年的山林裡，鬆樹和雜木長得茂密，村民們握著鋤頭，在馬鐵山的指揮下專挑細弱的小樹挖。
“小心彆傷根！”馬鐵山蹲在地上，手把手教一個年輕村民，“這樹要移栽到育苗區，以後小區蓋好，就種在路邊，你們住這兒也能看著舒服。”
村民們聽了，手上的動作都輕了些——四塊錢一天的工錢，在現在來說不算少了。
蘇婉清則在辦公室熬了幾個通宵，把戶型圖改了又改。
220平尺的單身公寓，她利用天工折疊家具廠的折疊家具，讓折疊床“晚上可睡覺，白天變沙發”，省出不少空間；
650平尺的兩室一廳，在陽台加了個“小儲物間”，能放農具或雜物。
改好的圖紙交給沈敬亭，沒幾天就遞到了地政署，果然如沈敬亭所說，三個月後就拿到了審批文件。
拿到批文那天，趙國強帶著團隊去了砂石崗。
推土機正在推平一號山的陡坡，煙塵滾滾；遠處的山林裡，村民們的鋤頭起落不停；
蘇婉清拿著圖紙，在地上用石灰畫出戶型輪廓。林秀蓮跟在旁邊，拿著賬本核對工程隊的預付款；陳月娥則在筆記本上記錄施工進度，準備晚上整理成報告。
“再過一年，這裡就能住人了。”趙國強望著眼前的景象，心裡的火苗越燒越旺——一九六三年的這片荒山，終將變成他商業帝國的堅實根基。
夕陽西下，把砂石崗染成了金色。馬鐵山跑過來說：“趙老板，今天挖了六十棵樹，都栽到育苗區了，蘇小姐說以後要種上鳳凰木，開花的時候肯定好看。”
趙國強笑著點頭，看向遠處的古洞村——炊煙嫋嫋，孩子們在村口追逐打鬨。他知道，有了這支團隊，接下來的路，會走得更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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