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
“這幾年您留下的不動產，除了【蘭海川】空著之外，其他包括加州的公寓都租出去了，廣州的公寓用作廣州律所分部在使用，上海的公寓賣給了紀明哲律師，資金用來作為廣州分部的啟動資金，其他的全部租金收入都轉給了您的父親；另外您在美國的所有期貨、股票、基金等資本和收益，簡律師也分文未動。這是清單，請你過目。”王秘書早早準備好這些，此時都給李成瀚拿了出來。
李成瀚接過資料來翻了翻，除了賣出去的上海那棟公寓，等於他留給簡潼的東西，簡潼基本沒動。
“你上次說她這幾年的傭金和底薪都捐出去了，那她這幾年怎麼生活的？”李成瀚沒有再看下去。
“應該是靠陳先生留給她的遺產，可是這幾年那些遺產也被簡律師花得差不多了，前年她還賣掉了萬達的那幾套公寓，現在應該就剩下幾間商鋪的收益。”
“為什麼要賣？”
“當時好像是用來還人情。”
“人情？什麼人情？”
“具體不太清楚，總之賣的很突然，價格也很低。”
“知道了。”
“然後就是那幅黃金版的清明上河圖，那幅畫幾乎花掉了簡律師名下所有的積蓄。”
“那幅畫，現在在哪？”
“應該是在蘇州【瀾園】。”
“知道了。”
“您最近如果要調用資金的話，華爾街那邊的資金可以隨時調用。”
“嗯，知道了。”
手頭的確是沒什麼錢的，可最近也沒有要花錢的地方。李成瀚拿著資料往回走，小區裡也有了春節的氣息。
還記得一起過的第一個春節，那時候簡潼做了一大桌好吃的，除夕夜兩人窩在沙發上看春晚，然後幸福地相擁而眠。而那一年，簡潼的肚子裡也有他們的寶寶……
時過境遷，空蕩蕩的房間裡雖然到處殘留著她的氣息，但再也沒了她時而忙碌時而慵懶的身影。李成瀚一把扔掉手上的資料，將袋子都撕了個粉碎。
奧斯陸，如果要造訪，那會不會給她帶來困擾？片刻的憤怒之後，李成瀚點了根煙，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她現在體質不好，肚子裡還有孩子，如果情緒激動或者生出什麼變故，那她？不，孩子不在考慮範疇之內，隻不過會給母體帶來什麼影響，目前是無法預計的。李成瀚盤算著，順便打開了簡潼的舊電腦。這是簡潼剛進律所時買的，還有不少從前的資料。不過內存不太夠，後來就換了。
桌麵上有個命名為“舊時光”的文件夾，李成瀚打開來，全是小時候的照片和重逢後的一點一滴。最近的一個視頻日期是在22年的五一假期，李成瀚再次點開，是一小段騎馬的視頻。
夜光灑下的大地上，簡潼長發飄揚，策馬奔騰在遼闊的草原上，而拍攝的人應該是個小姑娘，她的笑聲充斥著整個畫麵，還時不時叫了句姐姐。
眼神流露出一種無以言表的欣慰，拉扯著心臟某個地方呼呼作響。曾幾何時，他也幻想過如此恣意灑脫的簡潼，能夠在草原上自由馳騁。而時間的回旋鏢打在了幾年後，她身邊的人再也不是自己了。
很多天的壓抑在此刻像泄了閘的洪水般湧來，李成瀚死死捂住心口最疼的地方，在勸誡自己第一萬次之後，也還是依然無法釋懷。可是為什麼？命運為何這般弄人？一點情麵都不留呢？！如果從來不曾擁有，也就不怕失去，可尤其是在幸福過後的失去，才格外叫人痛徹心扉。是的，現在一無所有的自己，拿什麼去叫她回心轉意？
門口的雜物櫃上有個“月球旅行”的盒子，盒子裡麵有把車鑰匙。李成瀚最近沒怎麼出門所以沒用上，但是一旦他再用這輛車上路，簡潼勢必會收到各種停車過路的提示信息。猶豫再三，他還是選擇回了【禦景華庭】，從車庫裡取了輛李建的車子出了門。eissa剛從外麵回來，李建的身體恢複得不錯，今年也要在康明過春節了。eissa叫住了他。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麻煩你幫我照顧好我父親。”李成瀚說著就發動了車子。
“請等一下，李律師，我這裡有份資料，請您先看一下。”
資料？又是資料？這四年的確是一片空白，可難道現在隻能靠一遝又一遝的資料去了解她嗎？
心裡存著很多怨氣，但還是把那份資料接了過來。他從第一頁翻開，原來這是這幾年來簡潼在醫院的病例備份：從20年開始的中度抑鬱症和幸存者綜合征，到前年的卵巢囊腫和人工試管手術，再到前年冬天的肝臟移植各項指標，裡麵詳細記載著她身體的各種狀況，是的，這幾年，她一直在和健康問題做對抗，即便是現在，肝臟移植不滿一年就懷孕的情況下，她出現了嚴重的缺鐵症狀。
“所以？你們都覺得我的出現會對她不利？”李成瀚揉著那遝資料，心也跟著揉成一團。
“不是的，李律師，簡律師現在情況特殊，實在經不起太大的情緒波動，還請您這段時間就留在康明，等過了年再動身也不遲啊。”
“我知道我知道！”李成瀚大力拍打著方向盤，刺耳的喇叭聲帶來的聲浪，足以讓他頭痛欲裂。
“李律師，請您先冷靜一點，有什麼事咱們回去慢慢說好嗎？”eissa儘量安撫著他的情緒。
在房間裡的李建聞聲下了樓，隻用一眼，也明白李成瀚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他衝eissa點點頭，然後轉身回了客廳裡。eissa繼續勸說道。
看著窗外漸漸暗下去的光影，李成瀚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時簡潼剛進律所不久，有一次大家一起出去應酬，然後自己喝醉了，簡潼就開著車子回來，為了照顧自己，簡潼就在車裡和自己睡了一夜。那時候是夏天，黏膩悶熱的空間裡卻並不難熬，空調冷氣吹著其他方向，還有淡淡的清香。
時過境遷，如今還是在這個車庫裡，在夕陽西斜的傍晚，獨坐一人，才後知後覺什麼是昨日不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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