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明已到深夜,而奧斯陸的天才剛擦黑。這6個小時的時差是半個地球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也絕對不算近。
李成瀚坐在黑暗的房間裡沒有開燈,臥室裡除了亮著的電腦屏幕,就是月光鑽進來的絲絲光線,柔和又淒涼。
現在所有人都在阻止他去找簡潼,而對於簡潼本來說,自己也已經是個死人了。如果再次麵對她,她又會是什麼心境呢?會不會埋怨自己回來得太遲?還是埋怨自己壓根就不該再出現?李成瀚不敢賭,要是答案太過事與願違,那他還不如死在那片海裡支離破碎算了。
如遊魂般渾渾噩噩了好多天,直到這房子裡再也找不到關於她的新的印記,李成瀚來到了從前總喜歡和簡潼一起看夜景的陽台上。好像說,就是在這裡,那年的除夕夜,簡潼吞了兩瓶藥……
冰冷的地板上是關掉暖氣後的刺骨,李成瀚就這樣平躺下來,感受著當時她的絕望。是啊,在一年內失去了四個至親,往後餘生再也沒了活下去的念想,的確很讓人絕望。黑暗吞噬著所有光明,漫長的夜裡再也沒有任何回響。
時鐘樂此不疲地滴答滴答,將一個根本不存在的概念滲透進地球自轉的規則裡。過去從哪裡來,而未來又到何處去?這個問題其實沒人能回答。至於地球,更像是一個巨大的牢籠,人類就在這裡經曆生老病死的人間七苦,時時刻刻與既定好的命運做困獸之鬥。愛?虛無縹緲的東西成為一切悲歡的源頭與儘頭。
陽台上從前有個秋千椅,椅子旁邊有個小桌子。天氣好的時候,簡潼喜歡在這裡讀卷宗,再泡上一杯茶。李成瀚看著空蕩蕩的秋千椅早已落滿灰塵,而旁邊的小圓桌的桌布也已被風霜染了新色。他走過去輕輕拍了拍灰塵,卻發現桌布下麵壓著一個信封。
“遺書”兩個字赫然醒目,再熟悉不過的字體和筆觸,是簡潼當時無法言說的痛苦。他顫抖地拆開那封書信,其實隻有短短一行字:
2020年冬,我將懷著滿心的期待與愧疚,去往另一個世界尋找久違的親人,請你們等等我……
期待?愧疚?原來當時她是這樣想的。期待與我再次重逢?又對我抱有愧疚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了結嗎?李成瀚握著那張紙,舊時光的點滴都在訴說著思念和心痛。眼淚像開了閥門的自來水瞬間落下,然後一發不可收拾地決了堤。
從低聲啜泣到放聲嚎啕,短短幾秒鐘,這四年的委屈心酸也都在此刻全數宣泄。可是到底是來晚了,所以她現在才會成為彆人的妻子啊!
奧斯陸無儘的大雪讓簡潼想起學生時代看的一部小說,小說是架空玄幻背景,冰與火的世代對抗中,有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在滋長。王子和公主陰差陽錯,即便再來一世也滿是遺憾收場。不過畫麵很唯美,從深海到王宮,從冰湖到火海。
眼前應該就是作者筆下的冰族世界吧?用銀裝素裹形容都略顯單薄,隻有玄幻世界裡的主人公們靠法術結印才能抵禦的嚴寒,凡體肉身是無法想象的。
“你要背著蕭辰宴離開奧斯陸?”陳幼珍不確定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
“不算,我會給他留下信息,隻是先他一步回去而已。”
“你到底有什麼事啊?”
“我問了你大概也不會說,但是上海舉辦家宴那天,我真的看到李成瀚了。”
“啊?”陳幼珍用誇張的語氣反問,遮掩這自己的心虛。
“是,我知道這很離譜,但是這幾年來我一共就夢到他3次,而且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幻覺,但我想去確定一下。”抑鬱症最嚴重的時候都沒出現過的幻覺,為什麼現在會出現呢?
“你想怎麼確定?”
“我想去康明。”
“然後呢?”
“我想去從前我們去過的地方看一看。”
“簡潼,你現在不是一個人啊,肚子裡還有兩個呢。再說從奧斯陸到國內還要中途轉機,加上這個時間你可能要在飛機上待二十多個小時,回來還有時差,你吃得消嗎?”
“你沒有明確否定我,對嗎?”
“我……”完了,又下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