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不會主動為難你們。”高景擺手,繼續道,“心有不甘乃人之常情,你們曾擔憂我會將韓王之死歸咎於你們,致使家族覆滅,故而投靠於我。人總是在失去生死威脅後,才開始反思,覺得一切變化太快,未曾給你們接受與思考的時間。即便我告訴你們,當時你們彆無選擇,你們也未必會信。失去讓你們難以接受,看不清現實,或許會做出蠢事,如私下聯絡他國求助,甚至扶持韓宇複位。”
此言一出,幾人驚恐失色。
“絕望之中,人皆可能孤注一擲,哪怕麵臨滅族之災,不甘、私欲與貪念也會驅使你們冒險一搏。”高景緩緩道,“我說過,你們中能力出眾者可繼續為官,但你們恐怕仍不甘心。我不怕你們暗中作梗,但我身為儒家之人,不願造過多殺孽。所以,你們建學堂吧!”
眾人正驚懼間,聞“建學堂”三字,一時不解。
“沒錯,建學堂!”高景見眾人困惑,解釋道,“我將在潁川建一座學宮,未來潁川官員多出自此處。”
學宮的經費,源自你們即將創立的學堂。不僅限於潁川,身為秦國大良造的我,意在秦國統一後,將變革推行至全國。
高景直言不諱,道出秦國的雄圖與自身規劃:“潁川學宮僅為試驗,成效顯著,則將遍植全國。屆時,官員皆出於學宮,而為學宮供血的學堂,其意義,你們自明。”
眾人皆知,屏息以待,眼中閃爍著勃勃野心。家族子弟若能在學堂精進,進而入學宮,其前程將跨越韓國,普照天下。
學堂,必建。
高景察言觀色,笑言:“我已為爾等鋪設家族複興之路,更將天下置於眼前。”言畢,語氣轉厲,“若有人執迷不悟,休怪我無情。到時,刀光劍影,我心無愧!”
眾人神色複雜,相視無言。天下在前,若仍拘泥於韓國權貴之桎梏,實屬短視。
一人起身,恭敬行禮:“願遵大良造之命!”
眾人隨之起身,齊聲應和:“願遵大良造之命!”
高景頷首,言歸正傳:“學堂非易事,我有兩策,供爾等抉擇。”
眾人側耳傾聽。
“一,合資建校,專收族中子弟。然,我亦欲予百姓以希望,若爾等如此,我將另建平民學堂,兩校相爭。”
有人問:“第二策為何?”
高景笑答:“亦合資建校,郡府助力,族中可設私塾,但須兼收平民,比例各半,如何?”
眾人遲疑,私語不斷。
“切記,出自爾等學堂的平民學子,亦會銘記氏族之恩。世間萬物,有舍方有得。”
見眾人不決,高景再退一步:“開,可好?”
即便孔子曾破貴族壟斷,知識普及於平民,仍任重道遠。
見無人應答,高景輕歎:“既如此,便依第一策,爾等建氏族學堂,我則建平民學堂。”
“大良造!”眾人齊呼。
有人突然發問:“大良造,學堂的師長從何而來?”
高景笑道:“若為首個方案,師長自當由諸位延請。”
“那第二個方案呢?”
高景神色凝重:“諸子百家的師長,我自去延聘!”
有人追問:“大良造會否親自執教?”
高景一愣,隨即笑道:“我誌在傳承先賢之學,自會抽空授課。”
此言一出,眾人齊聲道:“我們選第二條!”
高景含笑行禮:“祝諸位家族繁榮昌盛!”
“多謝大良造!”
步出房間,高景見衛莊候於門外,笑道:“你來此何乾?”
衛莊凝視他片刻,道:“以一學堂化解內部反對,郡守手段高超。”
高景驚訝:“你還在介懷?這是諷我還是讚我?”
衛莊道:“我不解,你若真想為平民謀出路,何不直接行首個方案,親建麵向百姓的學堂?如此,平民皆感念你的恩德,你將成為聖人。”
高景歎道:“平民學堂開銷甚巨,我身為郡守,籌錢尚易。但天下一統後,其他官員未必有財力效仿。讓富庶氏族興辦族學,控製氏族與平民比例,這才是官員普遍可為,政策方能延續。”
衛莊憂慮:“平民與氏族同窗,恐受輕視欺淩。”
高景沉吟:“孟子雲,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我予平民上進之路,若連此等苦楚都不能承受,終難成大器。我能做的僅限於此。況且……”
高景微笑:“氏族亦非愚鈍,見平民上進之毅力,自會有所抉擇。”
衛莊冷笑:“選擇,乃鬼穀縱橫之術!”
高景正色:“此乃儒家權衡之道!”
衛莊無語,歎息:“韓王……”
“儒家善學,何談竊取。”高景不以為意,反覺自豪。
高景揮手道:“韓王之事,今還有誰人在意?失王位,他不過凡人一枚。亂世之中,亡魂無數,誰會關注一個死者的過往?放下吧,一切已成過往雲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