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趙雅麗的聲音依舊是那種柔和中帶著不容置喙的調子,她似乎刻意放緩了語速,每一個字都像是精心打磨過的:
“清雪啊,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家?一個女孩子,總在外麵,萬一跟些不三不四的人學壞了,我怎麼跟你爸爸交代?我不放心你。”
沐清雪捏著手機,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儘量平穩,不帶顫音:
“知道了,趙阿姨,我……我這就回。”
掛斷電話,她臉上剛因王嬸事件平息而恢複的一點血色又瞬間褪得乾乾淨淨,那顆略微鬆弛的神經,此刻驟然繃緊如弓弦。
林凡看她神色大異,眉峰蹙了蹙:“你繼母?”
沐清雪點了點頭,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僵硬笑容:
“嗯,她……她一向比較‘掛念’我。”
那笑容裡的勉強、不安以及深藏的恐懼,林凡看得分明。
他沒再多問,隻沉聲道:“路上小心。有任何事,立刻打我電話。”
林凡的話像一股微弱卻堅定的暖流,試圖滲入她冰封的心,但一想到即將麵對的趙雅麗,那點轉瞬即逝的暖意迅速被更深的寒意所吞噬。
她胡亂應了一聲“嗯”,匆忙將桌上的書本一股腦塞進包裡,幾乎是逃一般地離開了林凡那間狹小卻能讓她暫時喘息的出租屋。
夜風帶著涼意,無孔不入地拂過臉頰,卻絲毫吹不散沐清雪心頭的沉重與壓抑。
趙雅麗的每一次“關心”,對她而言,都像是一道無形的緊箍咒,越收越緊,讓她喘不過氣。
她太清楚這位名義上的母親了,表麵上永遠和善得體,說出的話比蜜還甜,骨子裡卻全是精密的盤算與令人窒息的控製欲。
她的人生,似乎必須按照趙雅麗規劃好的劇本演繹,稍有偏離,便會有無數種不動聲色的磋磨等著她,那種鈍刀子割肉的折磨,遠比疾言厲色更讓人感到絕望。
推開沉重的家門,客廳裡明晃晃的水晶吊燈光線刺眼,讓她下意識地眯了眯眼。
趙雅麗果然還未休息,正姿態優雅地斜倚在昂貴的歐式沙發上,麵前的骨瓷茶杯裡漾著她最愛的進口花草茶的清香。
她穿著質地考究的真絲睡袍,保養極好的臉上掛著一抹淺淡的、公式化的微笑,若是不知情的外人見了,定會以為這是一位正溫情脈脈等待愛女歸家的慈母。
“回來了?”趙雅麗甚至沒有抬眼,隻是慢條斯理地用小銀勺攪動著杯中的茶水,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沐清雪身上,語氣平淡無波,卻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審視。
“嗯,趙阿姨。”
沐清雪低低地應了一聲,彎腰從鞋櫃裡拿出拖鞋,隻想快點逃回自己的房間,避開這片令人壓抑的低氣壓區。
“站住。”
趙雅麗的聲音依舊不高,卻像帶著鉤子,準確地勾住了沐清雪的腳步,
“這麼晚才回來,去哪兒了?跟什麼人在一起,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我還以為你玩野了,不打算回家了呢。”
沐清雪的動作僵在原地,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地死死攥緊,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在……在同學家,溫習功課。”
“同學?”
趙雅麗終於抬起眼,端起茶杯,指尖在溫熱的杯壁上輕輕摩挲,眼角的餘光緊緊鎖著沐清雪,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啊?我可聽說了,你最近……好像跟某個男同學走得挺近的嘛。
清雪,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應該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彆學那些不好的風氣,讓你爸爸知道了,臉上也無光,我夾在中間也難做,是不是?”
沐清雪心頭猛地一緊,趙雅麗的話像淬了毒的針,句句紮在她最敏感的神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