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回去吧,天冷。"七姐替老娘攏了攏衣領。
老人搖搖頭,突然從懷裡掏出個紅布包:"給你求的平安符,戴著它。"她顫抖著把紅繩係在女兒手腕上,"菩薩保佑我兒......"
七姐看著老娘佝僂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突然想起忘了說那句"我愛您"。她摸著腕上的平安符,眼淚模糊了視線。遠處傳來幾聲狗吠,像是歲月無情的嘲笑。
三個月後,當七姐在病床上咽下最後一口氣時,她手腕上還係著那個褪色的平安符。而一百裡外的筒子樓裡,八十歲的老母親突然從夢中驚醒,摸出枕頭下的布老虎,哭得像個孩子。
那天夜裡,老梨樹最後一片枯葉悄然落下。
雪,是從臘月初三開始下的。
老娘記得清楚,那天五姐家的女兒來送信,說七姐"走"了。她沒哭,隻是把手裡正在擇的韭菜一根根擺整齊,然後問:"哪天發的喪?"聲音平靜得像是問明天天氣。
等報信的人走了,她才慢慢挪到裡屋,從樟木箱底摸出個布包。裡麵是七姐五歲那年穿的紅棉襖,已經褪成了粉白色。
她把臉埋進棉襖裡,聞著那股陳年的樟腦味,終於發出一聲像受傷野獸般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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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起,老娘就總坐在陽台上。懷裡抱著七姐留給她的布老虎,眼睛望著村口那條泥路。
周圍的人都說老太太糊塗了,女兒死了還等什麼?隻有她知道,自己等的不是活人,是魂靈。
老輩人說,人死後第七天會回魂,要沿著生前走過的路再走一遍。她得等著給七姐指路,彆讓閨女迷了方向。
可頭七那晚,七姐沒回來。老娘在門檻上坐到東方發白,露水打濕了她的藍布褂子。布老虎的腦袋上凝了幾滴露珠,像是也在哭。
"準是路上耽擱了。"老娘對來送飯的鄰居張嬸說,"七丫頭從小就慢性子。"
張嬸紅著眼眶走了。第二天全村都知道,七姐的老娘小腦萎縮癡呆了。
雪下到第七天,老柳樹的枝椏被壓斷了一根。老娘拖著板凳坐在樹下,給布老虎講七姐小時候的事:"三歲就會幫我穿針,五歲能納鞋底,就是貪嘴......"
她摸出兜裡揣的冰糖——那是七姐最後一次回來時帶的,現在化得隻剩半塊。她舔了舔糖,甜得發苦。
臘月二十三是小年。往年這天,七姐總會捎點年貨回來,有時是兩斤五花肉,有時是包紅糖。今年老娘自己蒸了灶糖,擺在堂屋的供桌上。
供桌正中是七姐的遺照,用的是她三十歲那年拍的身份證照片,嘴角抿著,像是忍著疼。
"吃糖。"老老娘把灶糖掰成兩半,一半放在照片前,"你小時候最愛偷吃供品,現在隨便吃。"
照片上的七姐不說話,隻是靜靜看著她。老娘突然發現,女兒眼角的皺紋和自己一模一樣。
被褥潮濕陰冷,像躺在雪地裡。老娘把布老虎貼在胸口,哼起七姐小時候的搖籃曲:"風不吹,樹不搖,寶寶睡覺靜悄悄......"哼著哼著,她恍惚看見七姐站在床前,還是紮著兩條麻花辮的模樣。
"娘,跟我走吧。"年輕的七姐伸出手。
老娘笑了:"傻丫頭,娘走了誰給你守著家?"她伸手去摸女兒的臉,卻撲了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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