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塊浸了墨的絨布,緩緩罩住廠區的輪廓。
終於捱過連軸轉的白晝,我蜷在藤椅裡,指尖劃過音響的按鍵。
多年來繃緊的神經像被鬆了綁的弦,在輕柔的電流聲裡慢慢舒展——今晚,終於有時間讓音樂漫過心田。
前奏剛起,窗外的梧桐葉便抖了抖。
《緣分讓我今生遇見了你》的旋律像溫水淌過青石,每個音符都帶著濕漉漉的溫柔,纏上耳畔時,竟與遠處天際滾過的悶雷撞了個滿懷。
我望著玻璃上漸漸洇開的水痕,恍惚間分不清是旋律裡的歎息,還是天空在醞釀一場心事。
“滴答,滴答。”最先落在窗沿的雨珠像試探的指尖,輕輕叩響玻璃。
緊接著便是淅淅瀝瀝的合唱,雨絲斜斜地織著,把路燈的光暈暈成一片朦朧的琥珀。
我忽然想起那句“大地母親的唇早已乾裂”,可不是麼?連日的燥熱讓牆角的青苔都褪了色,此刻雨絲掠過乾裂的泥土,竟真的像極了溫柔的吻,連空氣裡都浮起泥土蘇醒的腥甜。
就在旋律攀上高潮時,玻璃上突然傳來更急促的輕響,像是有人用指尖輕點。
我猛地抬頭,雨幕裡竟立著個熟悉的身影,發梢的水珠順著臉頰往下淌,在下巴處凝成晶瑩的墜子——是小雨!她怎麼來了?
心跳瞬間漏了半拍,像被鼓點砸中。
她就站在雨裡,風衣肩頭洇開深色的水跡,眼裡卻亮得像落滿了星子。
我慌忙拽開鐵門,雨水混著晚風撲進來,帶著她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撞得我鼻尖發酸。
“你這傻姑娘……”話到嘴邊竟成了哽咽,指尖觸到她冰涼的臉頰時,才驚覺自己又興奮又心痛,“該提前說一聲的,我去機場接你啊。”
她笑著搖頭,發梢的水珠甩在我手背上,涼絲絲的。
“想給你個驚喜嘛。”話音剛落,風恰好卷著雨絲掠過,輕輕拍打玻璃,像是在為她的話伴奏。
我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起,空氣裡的燥熱早已被滌蕩乾淨,鼻腔裡滿是雨洗過的清冽;
遠處菜畦裡的禾苗該是挺直了腰杆,葉片上滾動的雨珠定像綴滿了碎鑽;
車間牆角那叢月季,此刻該是舒展開蜷曲的花瓣,連歎息都變成了甜美的呼吸;
連樹梢的麻雀都被驚醒,撲棱著翅膀唱起來,歌聲裡全是被滋潤的雀躍。
風穿過門廊時打著旋,卷來遠處工地的燈影。
我和它聊起這幾年的忙碌,說那些深夜搶修的疲憊,說看到設備運轉如常時的踏實,風聽著聽著,便溫柔地掀起小雨的衣角,像是在替她拭去肩頭的水珠。
雨還在下,落在積水裡濺起一圈圈漣漪。
我和它說起等待的滋味,說那些對著報表發愁的夜晚,說看到木粉烘乾時的欣慰,雨聽著聽著,便把節奏放得更緩,像是怕驚擾了這份難得的安寧。
夜色濃得化不開,遠處的塔吊在雨霧裡隻剩個模糊的剪影。
我和夜聊著未來的日子,說保溫管生產線的規劃,說廠區新栽的樹苗,夜聽著聽著,便把星星都藏進雲層,像是要給我們留足說悄悄話的時間。
今夜注定無眠。
風纏著雨的衣角,雨踩著風的節拍,我坐在門廊下,看它們在燈光裡跳一支纏綿的舞。
雨絲鑽進敞開的窗,落在我攤開的筆記本上,暈開淺淺的墨痕——那是我播種了許久的希望,此刻正被滋潤得發脹,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土而出。
風穿過窗欞時帶著暖意,拂過我的臉頰,像一雙溫柔的手,輕輕撫開眉間的褶皺,那些積壓多年的緊張,竟在這拂動裡悄悄抽出了嫩芽。
突然,一道閃電劃破夜空,像有人猛地拉開了舞台的幕布,瞬間照亮了整個廠區。
緊接著便是隆隆的雷聲,像是誰在遠處敲起了鑼鼓,要為這場雨、這份重逢,添一場盛大的喝彩。
雨還在下,淅淅瀝瀝,敲打著屋簷,也敲打著我的心。
那些藏在心底的思念,被雨絲打濕了,沉甸甸的,卻又帶著被滋潤後的輕盈。
我望著小雨含笑的眉眼,忽然明白,有些等待,就像這乾旱後的甘霖,來得或許突然,卻總能恰到好處地,把所有的期盼都釀成甜。
今晚下起了雨
一首《緣分讓我今生遇見了你》讓我思緒萬千,陶醉在美妙的旋律裡。
突然,窗外響起了玻璃的聲音,原來是小雨來了,想了慕了已久的她來了,來的真是時候啊,大地母親的唇早已乾裂,是多麼需要她的柔情來把她溫潤!
而我播種的希望,更是無時不在把她期盼,乾枯的心田盼望著一場透力的透力雨。
風也在輕輕地撫摸著玻璃。我慌忙把門打開,看著被淋濕的臉龐,又興奮又心痛。你應該提前打個招呼,好駕車去機場接你。
正因為你的到來,空氣不再變得渾濁、禾苗變的不再乾枯、花兒不再歎息、鳥兒開始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