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菜也吃了大半。
陳端著酒杯走到我麵前,聲音比平時高了些:“經理,俺敬您一杯!這一年您照顧俺們,啥好事都想著俺們,這次又為俺們爭取到工資,俺都不知道咋謝您!”
說著就把酒杯舉到我麵前,我趕緊端起杯,跟他碰了一下:“老陳,彆說這話,都是應該的。”
兩杯酒撞在一起,我看見老陳眼裡閃著光,不知道是酒氣上湧,還是彆的。
他仰頭喝乾了酒,抹了把臉:“俺回家後,一定好好過年,明年要是廠裡開工,您記得給俺打電話,俺立馬就來!”
“一定!”我重重點頭,也喝乾了杯裡的酒。
接著老邱也端著酒杯過來了,他手裡還夾著半根煙,煙味混著酒香飄過來:“經理,俺也敬您。
俺沒啥文化,不會說啥漂亮話,就覺得跟著您乾活,心裡踏實。這酒裡,有俺的心意,您可得喝了。”
我接過他的酒,跟他碰了碰:“老邱,你的心意我懂,這酒我喝。”酒液入口,比剛才更烈了些,卻暖到了心裡。
老邵和小田也跟著過來敬酒,老邵說:“經理,明年要是有活,您可彆忘了我,我身體棒,能乾活!”小田紅著臉說:“經理,謝謝您,我回家會跟爹娘說,公司待我好。”
高長林沒怎麼說話,隻是在旁邊看著,偶爾端起酒杯跟大夥碰一下,他知道,明天過後,車間裡就剩我們倆了,眼神裡也藏著幾分不舍。
酒桌上的氣氛越來越熱,菜香和酒香混在一起,暖融融的。
大夥互相敬酒,說著這一年來的趣事,說誰卸貨時摔了一跤還嘴硬說不疼,說誰在烘乾設備旁睡著了被秦總撞見,說誰炒的菜最難吃……說著說著,有人笑出了聲,笑聲裡卻帶著幾分哽咽;
有人低下頭,用筷子撥著盤子裡的菜,沒再說話。
我看了看表,已經快十點了,知道他們明天還要趕早班車,便開口說:“大夥少喝點,早點回去休息,明天還得趕路呢。”
他們聽了,都點點頭,老陳說:“對,得早點睡,明天彆誤了車。”
最後,我把每個人的酒杯都倒滿,舉起杯:“來,最後一杯,祝大夥一路平安,回家過個好年!”
“好!一路平安!過個好年!”他們齊聲應著,七隻酒杯再次撞在一起,酒液濺出,落在桌上,像一顆顆小水珠,映著夥房裡的燈光。
這一次,每個人都喝得很乾淨,酒杯底朝天,沒有剩下一滴酒——那酒裡,藏著我們這一年的朝夕相處,藏著離彆的不舍,藏著對未來的期盼,哪能剩下呢?
吃完飯,大夥各自回宿舍收拾行李。
我站在夥房門口,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裡,寒風刮過來,帶著酒香的熱氣散了些,心裡卻還是暖的。
遠處的宿舍裡,偶爾傳來收拾東西的聲響,還有低低的說話聲,那是他們在互相叮囑,要帶好東西,要注意安全。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透,外麵飄著細細的雪粒子。
我起床時,聽見宿舍門口有動靜,出門一看,老陳、老邱、老邵、小田已經背著行李站在那裡了,每個人的行李都鼓鼓囊囊的,裡麵裝著換洗衣物,還有廠裡發的勞保用品。
“這麼早?”我走過去,幫小田提了提行李,沉甸甸的。
“早點去車站,怕晚了沒座位。”老陳說,嘴裡呼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很快散開。
我們下了車踩著雪粒子汽車站走,雪粒子落在頭上、肩上,冰涼冰涼的,卻沒人在意。
路上很靜,隻有我們的腳步聲和行李輪子滾動的聲音,偶爾有早起的出租車經過,叭叭的喇叭聲劃破寂靜。
到了汽車站,售票窗口剛打開。我幫他們買了車票,每張車票上都印著目的地,那是他們回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