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南京城時,車速慢了下來。
坐在副駕駛座上,我睜著眼睛望著車外,明明旅途奔波了一天,身體該疲憊了,可大腦卻異常清醒。
窗外傳來陌生的蟲鳴,不是家鄉熟悉的蟬聲,帶著點細碎的靈動,像在訴說著這片土地的秘密。
我忍不住起身走到窗邊,輕輕拉開窗簾一角,夜色裡的街道泛著暖黃的燈光,偶爾有陌生牌照的車輛駛過,車輪碾過路麵的聲音都和熟悉的城市不同。
靠在沃爾沃的副駕駛座上,我睜著眼睛望著車外,明明握著方向盤跑了四個小時,指尖還殘留著皮革的觸感,身體該累了,可大腦卻像被注入了興奮劑,格外清醒。
窗外的夜色裡,蟲鳴從路邊的灌木叢中鑽出來,不是家鄉夏夜裡聒噪的蟬鳴,而是細碎又清亮的調子,像藏在黑暗裡的小精靈,在悄悄說著這片陌生土地的故事。
我沒有放下座椅,隻是輕輕擰開車窗一條縫,晚風帶著草木的濕潤氣息湧進來,還夾雜著遠處農田裡泥土的味道。
車燈早已熄滅,隻有中控屏還亮著微弱的待機光,映著車內熟悉又陌生的陳設——副駕儲物格裡露出半截小李的墨鏡,後排腳墊上放著小高沒喝完的保溫杯,這些日常的物件,在陌生的夜色裡竟也多了幾分新鮮感。
偶爾有陌生牌照的貨車從旁邊駛過,車燈短暫地照亮車廂,我能看清後排小李熟睡的側臉,還有窗外飛速倒退的樹影,每一棵樹的形狀都和家鄉的不一樣,枝椏伸展的姿態像是在跳著獨特的舞蹈。
腦海裡忍不住盤算著前方的路:下一個服務區會不會有當地特色的早餐?沿途會不會遇到掛著彩色經幡的村莊?說不定還能看到清晨的霧靄纏繞在山尖的樣子。
這些對未知的期待,像小石子一樣投進心裡,漾開一圈圈漣漪,把睡意徹底趕跑。
我知道,在這輛移動的小空間裡,被陌生夜色包裹著的無眠,會是這段旅途裡獨一份的特彆記憶。
古老的城牆在路邊靜靜矗立,磚石的紋路裡還留著歲月的溫度,手貼在車窗上,仿佛能摸到那些斑駁的刻痕。
城牆邊的梧桐樹枝繁葉茂,陽光透過葉隙灑下晃動的光斑,落在現代化的寫字樓玻璃幕牆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街角傳來小販叫賣的聲音,混著自行車鈴鐺的“叮鈴”聲,空氣裡飄著鴨血粉絲湯的鮮香和桂花糕的甜膩,曆史的厚重與現實的鮮活在鼻尖纏繞,讓人忽然覺得,這座城市的每一縷風裡,都藏著新舊交替的故事。
儀表盤的指針穩步跳動著,車窗外的風景不斷變換,而車廂裡,還殘留著早晨雞蛋餅的餘溫,混著一路南下的風與光,在每個人的感官裡,織成了一幅流動的畫卷。
車窗玻璃上凝結著一層薄薄的水汽,用指尖劃開一道痕,北方的曠野便順著這道縫隙湧了進來。
視線掠過窗外,冬末的北方像被抽走了大部分色彩,除了麥田那片倔強的綠——綠得帶著點脆生生的勁兒,仿佛一掐就能擠出汁來,其餘的土地都裸著赭黃色的脊梁,荒郊野外的風卷著枯草碎屑,在路麵上打著旋兒。
樹木把枝葉抖落得乾乾淨淨,遒勁的枝乾在灰藍色的天空下勾勒出蒼勁的線條,枝椏間還掛著去年的枯葉,被風一吹就發出“嘩啦嘩啦”的響。
像老人在寒風裡咳嗽,卻依舊把根須往凍土深處紮,指尖貼在冰涼的車窗上,仿佛能觸到那份沉默的堅守。
車子越過南北交界的界碑時,空氣裡的味道先變了。
北方凜冽的風帶著土腥味,刮在臉上像小刀子似的,而南方的風一鑽進車窗,就裹著股濕潤的草木氣,吹在臉上是軟乎乎的,連呼吸都變得順暢起來。
高速路兩側的樹木突然密得像綠色的牆,樟樹的葉子在陽光下泛著油亮的光澤,榕樹的氣根垂下來。
像誰在路邊掛了無數條綠色的絲帶,枝葉交錯著往天上長,把天空遮得隻剩零碎的光斑,偶爾有不知名的野花從灌木叢裡探出頭,紫的、黃的,在風裡輕輕搖晃。
空氣裡飄著草木的清香,混著點泥土的微腥,深吸一口,肺裡都像被洗過似的清爽。
進入江蘇境內,車輪碾過路麵的聲音突然變了調。
原本平穩的“沙沙”聲裡,多了些斷斷續續的頓挫感,車速表的指針剛爬到120,導航就發出急促的“嘀嘀”聲,尖銳得像針似的紮耳朵。
“前方限速100,請減速。”電子音一遍遍重複,方向盤握在手裡都覺得沉了些,旁邊車道的貨車慢悠悠地晃,想超車卻找不到空隙,後視鏡裡的車流像被拉長的線,一眼望不到頭。
腳搭在油門上,能感覺到引擎憋著股勁兒,卻隻能跟著前車的節奏一點點挪,連帶著車廂裡的空氣都變得有些滯澀,窗外的樹影不再是流動的綠,而是一格一格往前跳,像老式電影裡的畫麵。
這時候就格外想念山東的高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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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輪碾在三車道的柏油路上,是“呼呼”的風聲裹著順暢的滑行感,車速提到130,導航的提示音才慢悠悠地響起:“當前車速較快,請謹慎駕駛。”
儀表盤的指針明明指著130,導航屏幕上卻顯示125,像個寬厚的朋友在旁邊笑著提醒,而非厲聲催促。
路寬得能並排跑三輛大貨車,路麵平整得像熨過的綢緞,方向盤輕輕一打就能變道,窗外的樹影成了模糊的綠帶,風從車窗縫裡鑽進來,帶著北方特有的乾爽,吹得人心裡敞亮,連說話的聲音都不自覺地拔高了些。
“你看這路,跟人的性子多像。”副駕駛座上的人敲了敲車窗,“山東的路敞亮,就像山東人喝酒,杯子一揚就乾了,從不拖泥帶水;
這南方的路,限速牌一個接一個,跟南方人說話似的,拐著彎兒地把意思傳到,細是細,就是急不得。”
話音剛落,導航又“嘀”地響了一聲,提醒前方500米限速80,車輪碾過減速帶時,車身輕輕一震,像誰在腳下墊了塊軟布,連顛簸都帶著點溫和的意味。
進入浙江湖州地界時,天漸漸暗了下來。
路邊的稻田裡,晚稻的秸稈還立在田裡,帶著點金黃的暖色,遠處的水塘映著晚霞,紅得像打翻了的胭脂盒。
空氣裡的濕潤感更濃了,吸進肺裡帶著點甜絲絲的涼意,像是剛洗過的青石板路散發的味道。
偶爾有穿堂風從車窗外掠過,帶著水塘的腥氣和蘆葦的清香,路邊的人家升起了炊煙,白色的煙柱在暮色裡慢慢散開,混著飯菜的香氣飄過來——是醬油燒魚的醇厚,是炒青菜的清爽,勾得人肚子咕咕叫。
導航提示“距離德清還有30公裡”時,我把車窗開了道縫。
江南的晚風帶著水汽撲進來,吹在臉上涼絲絲的,卻不刺骨,反而讓人精神一振。
路邊的香樟樹落下幾片葉子,打著旋兒飄進車窗,撿起來聞聞,帶著點淡淡的樟腦香,葉脈在指尖劃過,是細密的紋路,像江南人織的錦緞。
遠處的山影在暮色裡成了黛青色的剪影,近處的河水泛著粼粼的光,連車輪碾過路麵的聲音都變得輕柔起來,仿佛怕驚擾了這片土地的安寧。
車廂裡安靜下來,隻有導航偶爾的提示音,和窗外隱約傳來的蛙鳴。
我深吸一口氣,把江南的濕潤與清香都吸進肺裡,忽然覺得這一路的快慢急緩都成了鋪墊,就像北方的蒼勁與南方的溫婉,山東的開闊與江蘇的細致,最終都要在這片土地上,釀成一段彆樣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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