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天過去,溫度也降了不少,許蒔夕踮起腳尖,將一本《西方文學史》推回到它應該在的位置。圖書館的冷氣開得太足,她搓了搓手臂上泛起的雞皮疙瘩,看了眼手表——下午四點二十,還有四十分鐘閉館。
“許蒔夕,前台有你的包裹。”值班的李老師從書架另一端探出頭來,“好像是從國外寄來的。”
許蒔夕的手指一頓,差點碰倒旁邊排列整齊的書本。她的心跳突然加速,一個念頭不受控製地冒出來——會是他嗎?
“謝謝李老師,我這就去。”她儘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
走向前台的路上,許蒔夕感到自己的手心開始冒汗。兩個月了,整整兩個月沒有任何消息。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那種空落落的感覺,可此刻胸腔裡橫衝直撞的心跳卻出賣了她。
包裹不大,安靜地躺在櫃台上。看到寄件人欄那個熟悉的名字時,許蒔夕的呼吸一滯——宋煜珅,來自國。
“需要簽收。”李老師遞過筆,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平時安靜得幾乎透明的女孩突然泛紅的臉頰。
許蒔夕潦草地簽下名字,將包裹塞進帆布包裡,動作快得像是怕被人看見。走出圖書館時,十一月的風吹得人臉疼,她卻感覺不到絲毫冷意,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背後那個小小的包裹上,它像一塊燒紅的炭,燙得她坐立不安。
教室裡空無一人,同學們要麼回家要麼去操場了。許蒔夕鎖上門,深吸一口氣,才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裹。
最先掉出來的是一條折疊整齊的深藍色圍巾,羊毛材質,摸上去柔軟得像一片雲。圍巾下麵壓著一封信和幾張照片。許蒔夕拿起照片,是宋煜珅——他站在一棟紅磚建築前,穿著深灰色毛衣,比高二時瘦了些,輪廓更加分明;另一張是在圖書館,他麵前攤開厚厚的書本,眉頭微蹙的樣子熟悉得讓她眼眶發熱。
信很厚。許蒔夕盤腿坐在床上,慢慢展開那疊信紙。宋煜珅的字跡一如既往地乾淨利落,隻是筆畫間多了幾分匆忙。
「許蒔夕:
希望這封信找到你時,你一切都好。已經兩個月零三天沒有你的消息了,我試過發郵件、發信息,甚至打過電話,但都石沉大海。最後隻好用這種最古老的方式,希望至少能讓你知道——我沒有忘記你。」
許蒔夕咬住下唇。她換了手機號,也幾乎不再登錄剛轉來時的社交賬號,卻沒想到他會用這種方式聯係她。國的生活比想象中忙碌。父親堅持要我提前適應這裡的學習節奏,學習sat的課程比想象中難,特彆是文學部分,總讓我想起那時你說要給我補習文科的可愛模樣…不過這裡的圖書館很棒,藏書量是你一直向往的那種。附上幾張照片,讓你看看我現在生活的樣子…」
信紙上的字跡時而流暢時而停頓,仿佛寫信人不斷在思考如何表達。許蒔夕讀著他描述的新生活:陌生的語言、難吃的飯菜、深夜想家時的孤獨…每一個字都像小錘敲擊著她的胸口。國的秋天來得早,樹葉已經開始泛黃。看天氣預報,你那邊也開始降溫了。記得你總是忘記加衣服,那時候至少感冒了三次。這條圍巾是我周末去手工作坊織的雖然被馬克嘲笑了一整個星期),希望它能替我提醒你照顧好自己。」
許蒔夕的手指無意識地撫過圍巾的邊緣,那裡有幾處不規則的針腳,顯然是初學者的作品。她可以想象宋煜珅那雙慣於解複雜數學題的手,笨拙地拿著織針的樣子,胸口湧起一股酸澀的暖意。
「你在學校過得怎麼樣?在文科班還好嗎?我常常想起高二時你偷偷給我傳紙條時的小心翼翼的可愛模樣,去了文科後還有和同桌傳過小紙條嗎?」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高二上學期,宋煜珅坐在她旁邊,她和宋煜珅傳紙條的那些場麵都一個一個閃過許蒔夕的腦海裡。
信的最後一段筆跡略顯淩亂:
「抱歉。有些事情不在我掌控之中。如果你願意回信,地址在信封上。無論多久,我都會等。」
落款簡單乾脆:「宋煜珅」。
許蒔夕將信紙按在胸前,閉上眼睛。兩個月前那個離彆的場景又浮現在眼前——高二後半學期,宋煜珅在理科班宣布他要轉學了,要去國外。他們之間沒有告彆,沒有解釋,就像他從未存在過。
她曾無數次點開對話框,輸入又刪除,最終也沒能發出那句"為什麼"。而現在,這條跨越半個地球的圍巾和這封信,像是從過去投來的一顆石子,在她努力維持平靜的心湖上激起一圈圈漣漪。
窗外,夕陽將天空染成橘紅色。許蒔夕展開那條深藍色圍巾,輕輕圍在脖子上。羊毛貼著皮膚的感覺溫暖而陌生,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雪鬆氣息——是宋煜珅用的那款古龍水的味道。
她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拍下桌上散落的照片和信紙,然後又刪掉。再拍,再刪。第三次,她終於留下了一張圍巾的照片,設置成了僅自己可見的相冊。
許蒔夕走到書桌前,抽出一張信紙,筆尖懸在紙上許久,才落下第一個字:「宋煜珅:收到你的信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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