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清晨，天色還未完全亮起，高三7）班的教室已經亮起了燈。許蒔夕推開後門時，呼出的白氣在冰冷的空氣中凝結。她的目光不自覺地看向教室後方——倒計時牌上的數字無聲地跳動著【116天】，鮮紅的顏色刺得眼睛發酸。
角落裡，一個熟悉的身影已經伏在桌上。宋煜珅的校服外套隨意搭在椅背，露出裡麵深藍色的毛衣袖口。他麵前攤開的物理競賽題集上滿是批注，手邊的保溫杯冒著絲絲熱氣。
“你又通宵了？”許蒔夕輕手輕腳地放下書包，從包裡掏出兩個還燙手的雞蛋灌餅。
宋煜珅抬頭，他的眼睛帶著血絲，卻在看到她時微微亮起：“睡不著。”他接過灌餅，指尖相觸的瞬間，許蒔夕感受到他手指不正常的冰涼。
“下周就一模了。”許蒔夕翻開曆史筆記，扉頁上她自己畫的倒計時日曆已經劃掉了十多個格子。開學半個月，時間像被按了加速鍵，每天都是試卷、講評、再試卷的循環。
宋煜珅沒有接話，隻是從抽屜裡拿出一個文件夾推給她：“文言文實詞分類整理。”
文件夾裡的資料工整得令人驚歎，不僅按朝代分類，還用不同顏色標注了高頻考點。許蒔夕翻到最後一頁時，一張便簽飄落出來——【你的弱點是總想完美，但高考不需要滿分，隻需要比昨天的自己更好。】
“宋煜珅...”許蒔夕捏著便簽，喉嚨突然發緊。
教室門被猛地撞開，林小雨風風火火地衝進來，羽絨服上沾著未化的雪粒：“同誌們！最新消息！”她揮舞著手中的紙卷，“老李搞到了去年一模的數學真題！”
周沐陽緊隨其後，眼下掛著兩個明顯的黑眼圈：“給我看看。”他抓過試卷的動作近乎急切，指關節因為連續刷題而泛白。
“你還好嗎？”蘇雨卿輕輕按住周沐陽的手腕，聲音像她保溫杯裡飄出的枸杞香一樣溫柔。
周沐陽扯出一個笑容：“沒事。”
上午的課堂在粉筆灰和翻書聲中流逝。課間十分鐘，五人小組默契地聚集在走廊儘頭的開水間。蘇雨卿從兜裡掏出五條巧克力，包裝紙上印著"逢考必過"的俗氣金字。
“我媽去廟裡求的，”她做了個鬼臉，“說是高僧開過光。”
周沐陽咬了一大口：“那我得吃十條。”
“你媽媽施壓了？”林小雨湊近問。
周沐陽沒回答，隻是把巧克力包裝紙揉成一團，精準投入垃圾桶：“下午自習課我要逃去打球，誰幫我打掩護？”
“我。”宋煜珅突然開口，引得所有人都驚訝地看他，“但隻到四點。”
許蒔夕發現宋煜珅說話時目光落在周沐陽微微發抖的手指上——那是長期握筆和過度緊張的共同作用。這個發現讓她心頭一顫，原來最沉默的人一直在最細致地觀察每個人。
午休時間，圖書館的角落位置成了五人小組的臨時作戰室。宋煜珅和周沐陽頭對頭解著數學壓軸題，蘇雨卿幫林小雨修改雅思作文，許蒔夕則整理文綜錯題集。偶爾有人遇到難題，隻需輕敲兩下桌子，其他人就會湊過來討論。
“蒔夕，”林小雨突然壓低聲音，“你看宋煜珅的筆記本。”
許蒔夕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宋煜珅的筆記本邊緣露出一張表格的一角。趁他去還書的空檔，許蒔夕小心地抽出來——《五人組學習弱點分析與提升方案》。表格詳細記錄了每個人的薄弱環節：周沐陽的立體幾何建係問題，蘇雨卿的作文素材更新，林小雨的雅思閱讀速度，她自己文言文翻譯的準確率...而在每個分析後麵，都附有具體的訓練計劃和推薦資料。
最讓她心跳加速的是，在她名字旁邊的空白處，宋煜珅畫了個小小的星星，旁邊寫著【彆熬夜】。
“嘖嘖嘖，”林小雨在她耳邊吹氣，“這都不叫暗戀叫什麼？”
許蒔夕慌忙把表格塞回去，臉頰燒得厲害：“彆胡說，他隻是...隻是責任心強。”
下午第四節課，周沐陽果然不見了。宋煜珅麵不改色地對值日班長說他去醫務室了，許蒔夕則負責在老師提問時掩護。放學鈴響後，他們在空蕩蕩的籃球場找到了周沐陽——他一個人機械地投籃，球衣後背已經被汗水浸透。
“四十八，四十九...”計數聲在空曠的球場回蕩，帶著某種壓抑的嘶啞。
蘇雨卿默默走到場邊，從書包裡掏出保溫杯。周沐陽投完第五十個球，轉身看到他們四人站在暮色中，手裡的籃球砰然落地。
“給。”蘇雨卿遞上熱可可，正是他常用來安慰彆人的那種。
周沐陽接過杯子的手還在微微發抖，熱氣氤氳中，他的眼眶似乎有些發紅。五人默契地坐在看台上，看著夕陽把籃球架的影子拉得很長。
“我...”周沐陽突然開口，聲音沙啞。
“沐陽，我都明白，你最近狀態不是很好，偶爾休息一下也沒關係的。”蘇雨卿打斷他。
宋煜珅突然站起來，從書包裡掏出一遝紙：“去年一模的數學題型分布。”他指著其中一欄，“你現在的弱項隻占15分，把其他分拿穩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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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漸濃，五人的影子在看台上融成一團。回教室拿書包時，許蒔夕發現宋煜珅的競賽題集還攤在桌上，其中一頁的邊角有被反複摩挲的痕跡。她好奇地翻開，發現是道特彆複雜的電磁學綜合題，空白處寫滿了演算過程，最後卻全部劃掉，隻留下一行小字：【如果蒔夕問起，就說我已經解出來了。】
許蒔夕的指尖輕輕撫過那行字，胸口湧起一股暖流。她小心地合上書，從包裡取出自己備用的暖寶寶，悄悄塞進宋煜珅的抽屜。
一模前夜，五人組留在空教室加練。林小雨突然從書包裡掏出幾根熒光棒，掰亮後拚成一個歪歪扭扭的"in"字。
“提前慶祝！”她跳到講台上，“不管考得怎麼樣，我們周末都去"小熊屋"聚餐！”
“然後暑假一起去畢業旅行！”蘇雨卿難得提高音量。
“去海邊！”周沐陽舉手。
“要住能看到星星的民宿。”許蒔夕補充。
四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宋煜珅，他嘴角微微上揚：“...好。”
熒光棒的光芒在黑暗的教室裡明明滅滅，映照著五張年輕的臉龐。倒計時牌上的數字即將變成【115】，但此刻，在這個由熒光棒和誓言構築的小小世界裡，高考似乎暫時失去了它的恐怖力量。
許蒔夕偷偷看向宋煜珅的側臉，發現他也在看她。兩人目光相接，又同時移開，但那份無需言明的默契與承諾，已經足夠溫暖這個寒冷的二月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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