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福客棧的青瓦簷角還凝著殘雪,卯時三刻的晨光透過糊著米紙的窗欞,在八仙桌上投下一片淡金。
陸九淵剛敲完醒木,正端起茶盞要潤潤嗓子,門簾突然被人大力掀開,帶得牆角的炭盆劈啪爆了個火星。
"師父在上!"
清脆的女聲撞進耳朵時,陸九淵手裡的茶盞差點摔在桌上。
他抬頭便見個素色棉袍的少女直挺挺跪在青磚地上,發間東珠在晨光裡晃得人眼花——這哪是普通求師的江湖兒女,分明是金枝玉葉的做派。
茶客們的酒碗"當啷"掉了一地。
白展堂擦桌子的手頓在半空,抹布滴滴答答往下淌水;佟湘玉剛掀開後廚門簾,手裡的算盤"啪"地砸在腳邊;連最常打盹的老茶客都直起腰,茶盞擱在嘴邊忘了喝。
陸九淵盯著少女發頂,喉結動了動。
他昨晚剛用係統抽了本《說客心經》,正琢磨著怎麼把"喬峰聚賢莊"的段子說得更熱血,哪成想大清早撞上來個拜師的?
係統麵板突然在眼前閃過一行字:【檢測到皇室氣運者,收徒可激活"金口玉言"技能】。
他睫毛顫了顫,麵上卻裝出三分懵:"這位姑娘,莫不是認錯人了?"
"成是非!"少女突然轉頭,聲音裡帶了點冷,"你不是說他是你師兄?"
陸九淵這才注意到門簾後還縮著個人——穿件洗得發白的青布衫,腦門兒上掛著汗珠,正偷偷往門口挪步。
聽見名字,那人腳腕一崴,"咚"地撞在門框上,疼得齜牙咧嘴:"師...師兄!
我是小非啊!
您忘了?
那年在終南山,師父教咱們練醉拳,您還說我偷喝了您的桂花釀——"
"終南山?"陸九淵眉梢一挑。
他穿越前連終南山的山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這師弟編得倒有模有樣。
可看這小子眼神飄得跟風箏斷了線似的,十有八九是現扯的謊。
他垂眼盯著成是非,嘴角慢慢勾起:"原來是小非啊,好幾年沒見,倒長結實了。"
成是非原本都做好被拆穿的準備了,聽這話差點沒軟在門框上。
他抹了把汗,剛要接話,卻見郡主已經從地上起來,裙擺掃過他腳麵:"師父既已應下,雲蘿這就去備拜師茶。"她說著往後廚走,經過佟湘玉時頓了頓,從腕子上褪下隻翡翠鐲子塞過去:"掌櫃的,要好的碧螺春,配鬆子糖。"
佟湘玉捏著鐲子,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直到郡主進了後廚才反應過來,揪著白展堂的袖子直晃:"老白!
這鐲子能換半條街的鋪子!"
陸九淵聽著後廚傳來的動靜,慢慢站起身。
他繞過茶桌,成是非立刻縮著脖子往後退,直到後背抵上冰涼的磚牆。"小非啊,"陸九淵伸手拍了拍成是非肩膀,力道不輕不重,"師父他老人家...最近可好?"
成是非喉結滾了滾。
他昨晚在馬車上想了一路說辭,可這會兒被陸九淵盯著,那些編好的話全卡在嗓子眼裡。"師...師父他,"他乾笑兩聲,手不自覺地摸向懷裡,"師父他去年就...就雲遊去了,說是要找什麼上古秘笈——"
"秘笈?"陸九淵眼睛亮了亮。
係統之前提示過"武功典籍"能提升說書感染力,他正愁沒處尋呢。
他故意往前湊了湊,成是非懷裡突然鼓起個硬邦邦的角兒,隔著布都能摸到紙頁的紋路。"師父傳的?"他指了指那處,"既是同門,總得讓師兄看看,省得你我生疏了。"
成是非下意識捂住胸口,額頭的汗"啪嗒"掉在青布衫上。
他張了張嘴,剛要辯解,後廚突然傳來瓷碗碰撞的脆響——郡主端著茶盤出來了,發間東珠在晨光裡閃得人睜不開眼。
"師父請用茶。"郡主將茶盞捧到陸九淵麵前,眼尾微微上挑,"雲蘿雖為郡主,可既入師門,便隻認您這一位師父。"
陸九淵接過茶盞時,指尖掃過她手背。
那手生得極白,卻帶著習武人的薄繭——看來這郡主不隻是聽書的,怕是真有幾分功夫。
他抿了口茶,目光又落在成是非懷裡那處鼓起的地方。
碧螺春的香氣漫上來,混著鬆子糖的甜,他突然笑了:"小非,既然是師弟,等會兒陪師兄去後巷說說話。
師父傳的東西...師兄幫你收著,省得被人搶了。"
成是非望著他眼裡的笑意,後頸的汗毛根根豎了起來。
他摸了摸懷裡的秘笈,突然想起昨晚在禦花園聽見的說書聲——原來不是活見鬼,是這陸九淵的聲音,早就在他心裡紮了根。
後廚的風掀開門簾,卷進來半片殘雪。
成是非打了個寒顫,看著陸九淵端著茶盞的手,突然覺得這說書人嘴上的笑,比嵩山派的劍還利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