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淵側耳辨了辨方向,喉結動了動——這馬蹄聲裡帶著三分急切兩分疲憊,正是久在江湖的人連夜趕路才有的火候。
他餘光瞥見江楓扶著花月奴的手突然繃直,指節在月光下泛著青白,像兩截凍硬的竹枝。
"是南天。"江楓的聲音輕得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可陸九淵還是聽見了,混著他胸腔裡那聲壓抑的哽咽。
花月奴將丈夫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腕間銀鈴碎成一串輕響:"彆急,他這不是來了麼?"
院外的青磚牆"嘩啦"一聲被推開半扇。
陸九淵看見一道白影破牆而入,帶起的風掀翻了柴房頂上的幾片瓦。
那人身著月白勁裝,腰間懸著柄未出鞘的鐵劍,劍穗在夜風裡獵獵翻卷,發梢還沾著未乾的露水——正是神劍山莊的燕南天。
江楓的斷劍"當啷"墜地。
他踉蹌著往前邁了兩步,又像被什麼燙到似的頓住,就這麼站在滿地血汙裡,望著二十載未見的兄弟,眼眶紅得要滴血。
燕南天的腳步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刹住,喉結劇烈滾動著,伸出的手懸在半空抖得厲害,倒像是不敢觸碰這近在咫尺的真實。
"大哥。"燕南天的聲音啞得不成樣子,"當年在惡人穀,我以為你跳了忘川......"
"傻兄弟。"江楓突然衝過去,用力攥住燕南天的手腕,像要把這二十年的顛沛都攥進骨血裡,"我若真死了,誰給你收那滿屋子沒刻完的劍碑?"
兩人的擁抱帶倒了院角的陶甕,陳年的酸梅湯潑在江琴的屍體旁,混著血汙散出股說不出的腥甜。
燕南天的後背在江楓懷裡劇烈起伏,陸九淵這才注意到他白衣下擺沾著暗紅的血漬——是新傷,從南海到這裡,怕是連藥都顧不上敷。
"你這是..."花月奴取了帕子要替燕南天擦臉,卻被他反手握住手腕。
燕南天轉頭時,陸九淵看見他眼角的淚痣被月光浸得發亮:"嫂子,我在萬蛇窟遇見了邀月的人。
他們截了我的信鴿,我殺了三個,才搶在他們報信前趕到。"
院中的邀月突然笑了。
她仍捏著那頁染血的《憐星寶鑒》,寒玉鐲在指尖轉出冷光:"燕大俠好本事,連萬蛇窟的毒人都能殺。
隻是..."她踮腳湊近陸九淵,發間玉簪幾乎要戳進他眉心,"你護得住江楓,護得住這滿院子的人麼?"
陸九淵後退半步,後背貼上石桌的棱角。
係統麵板在他視網膜上跳動,【危險預警】的紅條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攀升。
他望著邀月眼底翻湧的黑浪,突然想起方才江楓說的"光"——此刻這光,正映在燕南天和江楓交握的手上,映在花月奴替兩人理亂發的溫柔裡,卻也被邀月的陰影越壓越薄。
"宮主不妨聽聽這故事。"陸九淵摸出醒木拍在桌上,震得殘頁上的血珠跳了跳,"當年江大俠在移花宮養傷三月,您每日親手熬的參湯裡,可曾少放一味"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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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月的手指驟然收緊,絹帛在她掌心發出細碎的撕裂聲。
江楓的手在燕南天背上頓住,他望著邀月驟然慘白的臉,輕聲道:"九淵兄弟說得對。
當年我跳忘川,不是怕你,是怕你困在這執念裡,把好好的移花宮,熬成一座囚人的墳。"
燕南天突然鬆開江楓,鐵劍"嗡"地出鞘三寸。
他擋在江楓身前,劍尖直指邀月咽喉:"二十年前你屠流星閣,我沒趕上。
今日你若敢動他們一根汗毛——"
"燕大俠的嫁衣神功可大成了?"邀月歪頭輕笑,十二星相不知何時圍了上來,像十二把淬毒的刀,"當年你為救江楓強行運功,經脈裡的暗傷可好了?"
燕南天的劍尖微顫。
陸九淵看見他額角滲出冷汗,這才注意到他握劍的手背浮起青紫色的筋絡——是舊傷發作的征兆。
謝卓顏突然上前半步,短刃橫在胸前:"前輩,我替您擋三招。"
"不必。"江楓按住燕南天的肩膀,又轉向陸九淵,眼底的光比方才更亮了些,"九淵兄弟,你說這江湖最毒是人心,可最暖的...不也是人心麼?"他拉過花月奴的手按在燕南天手背,"當年我們三個在惡人穀烤火,你說"隻要兄弟在,刀山火海都不怕"。
現在兄弟在,怕什麼邀月?"
陸九淵望著這三人交疊的手掌,突然聽見係統提示音在腦海炸響:【檢測到核心情緒值"希望"突破臨界值,觸發隱藏技能:三寸不爛舌群攻版)】。
他的喉嚨泛起溫熱,像是有團火要順著舌尖燒出來——這是係統在告訴他,此刻正是用故事點燃人心的最佳時機。
邀月的指尖已經觸到陸九淵的衣襟。
她身後的十二星相同時踏前半步,青磚地麵被內力震出蛛網似的裂紋。
陸九淵深吸一口氣,醒木再次拍響:"各位且聽我講——《三個火盆》。
二十年前惡人穀的冬夜,三個沒爹沒娘的江湖人,撿了三截枯枝,生了三個火盆......"
燕南天的劍突然發出龍吟。
他望著江楓眼裡的光,突然大笑起來:"好個三個火盆!
當年我們燒的哪是枯枝?
是這江湖的冷,是人心的霜!"他反手將鐵劍插在地上,拉著江楓的手按在劍柄上,"大哥,這劍我刻了二十年,就等今天——"
"等今天,我們一起,把這江湖的風雪,全燒個乾淨!"江楓的聲音裡帶著破雲而出的亮,震得院角的老槐葉簌簌落。
花月奴仰頭望著丈夫,銀鈴在腕間唱成一片,像是在應和這團燒起來的火。
邀月的臉色終於變了。
她望著那團在四人之間流轉的光,突然甩袖退開三步。
十二星相跟著她後退,月光下的影子縮成十二隻惶惶的獸。"好個說書人。"她的聲音裡第一次有了裂痕,"你贏了這一局,可《憐星寶鑒》......"
"殘頁在我這兒。"陸九淵把染血的絹帛塞進懷裡,衝她挑眉,"下次想聽故事,記得帶糖蒸酥酪。"
燕南天突然彎腰撿起江楓的斷劍。
他抽出自己的鐵劍,兩柄劍在月光下相擊,濺起幾點火星。"大哥,"他的聲音裡帶著少年時的熱血,"當年我們劈斷這劍,說"兄弟齊心,天下無敵"。
現在...該把它重鑄了。"
江楓摸出腰間的斷劍,指尖撫過劍身上的裂痕。
他望著燕南天發亮的眼睛,忽然笑了:"好。
等天亮了,我們去鑄劍穀。"
花月奴從袖中取出塊錦帕,輕輕擦去兩柄劍上的血漬:"鑄劍穀的老匠頭,該有二十年沒見你們了。"她抬頭時,月光正落在她鬢角的銀簪上,"他要是知道當年兩個偷他炭的小賊,現在要重鑄斷劍......"
"要笑我們沒長進?"燕南天撓了撓頭,耳尖發紅,"當年要不是你送糖蒸酥酪,我早被老匠頭打斷腿了。"
陸九淵望著這三個人的笑鬨,忽然覺得眼眶發澀。
係統麵板上的【情緒值】還在瘋漲,可他此刻不想看那些數字——他隻看見,江楓眼底的光更亮了,燕南天的劍傷似乎沒那麼疼了,連邀月退到院門口時,腳步都比來時輕了些。
"九淵兄弟。"江楓突然轉身,眼裡的光映著滿地碎月,"你說這江湖的恩怨,是不是就該這麼了?"
陸九淵摸了摸懷裡的殘頁,又看了看仍立在院門口的邀月。
後者正望著他們,眼神複雜得像杯陳年老酒——有恨,有悔,卻也有那麼一絲,被火盆暖過的溫度。
"恩怨麼?"他笑著拍了拍醒木,"江湖人說書,講究個"留三分"。
留三分恨,醒人;留三分悔,省己;留三分暖......"他望向那三個還在搶帕子擦劍的人,"暖江湖。"
院外傳來雄雞報曉的啼鳴。
陸九淵望著天際泛起的魚肚白,忽然聽見係統提示音:【檢測到主線任務"點燃江湖熱血"進度+10】。
他摸出懷裡的殘頁,對著晨光展開——"憐星"二字上的血漬,不知何時變成了淡粉色,像朵開在絹帛上的小花。
邀月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晨霧裡。
陸九淵望著她離去的方向,手指輕輕按在殘頁上。
他知道,這女人不會輕易罷休,可此刻——
他轉頭看向那三個正商量著去鑄劍穀的人,看他們的影子在晨光裡交疊成一團,忽然覺得,有些風暴,值得用更暖的方式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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