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淵盯著佟湘玉指尖跳動的幽藍火苗,喉結動了動。
昨夜他在書案前翻了三頁《江湖誌》,墨跡未乾的"天下第一"四個字刺得他眼睛發疼——自與喬峰結義後,他靠說書係統悟了七門武學,可越學越覺得像背著石磨爬山。
"佟掌櫃,這移魂大法當真能......"他捏緊袖中半片碎玉,那是前日破廟救孩子時撿到的,此刻貼著皮膚竟有些發燙。
"額說能就能!"佟湘玉把銅盆往地上一墩,水紋濺濕了她繡並蒂蓮的鞋尖,"老蔡家傳了八代的手藝,專給學雜了的武夫清腦殼!
你不是嫌霜風刀法囉嗦?
忘了它,騰出地兒裝新招!"她撚訣的手在空氣中劃出銀線,"閉眼,想你要忘的招兒。"
陸九淵閉眼前最後一眼,看見二樓欄杆後一抹月白衣角——是邀月?
可再睜眼時,那抹白影又不見了。
涼意從後頸竄上來。
他先是忘了霜風刀法起手式的提氣口訣,接著記不清獨孤九劍破刀式的腕力分寸,最後連前日與喬峰對練時悟的"亢龍有悔"收勢步都成了一團霧。
等佟湘玉拍掌喊停,他試著抬臂,手腕隻抖了抖,像被抽了筋的傀儡。
"額就說額滴法子靈!"佟湘玉拍著大腿笑,發簪上的珠翠撞出細碎聲響,"老蔡家的移魂大法......"
"不過是取巧。"
清冷的聲音像片薄冰,"啪"地砸在陸九淵心口。
他抬頭,正撞進邀月冷冽的目光裡——她不知何時立在樓梯口,月白裙裾未沾半絲塵,袖中軟劍嗡鳴如泣,"真正的武學境界,是看透破綻後仍能揮刀,不是靠旁門左道抹掉記憶。"
陸九淵後頸的冷汗順著衣領往下淌。
他原以為遺忘是輕裝上陣,此刻卻像被人兜頭澆了盆冰水——邀月的話戳破了他的僥幸:那些被遺忘的招式裡,藏著救老伯時的狠勁,藏著與喬峰對拳時的熱血,藏著每一次被打趴下又爬起來的疼。
"你現在連刀都不會揮,和廢人何異?"邀月往前踏了半步,軟劍的嗡鳴陡然拔高,像在替她的話抽鞭。
"姐姐。"憐星從樓梯拐角轉出來,素白帕子輕輕碰了碰邀月衣袖,眼波流轉如三月春水,"他不是廢人,是把刀鞘拆了。"她轉向陸九淵,聲音輕得像落在琴弦上的雪,"你試試,用最本能的法子揮一次刀。"
本能?
陸九淵喉間發緊。
他想起初入江湖那天,看見地痞搶賣糖葫蘆老伯的錢袋,抄起木棍時手都在抖,可砸下去那一下,全身的血都燒起來了。
腕間忽然一沉——是袖中碎玉的重量。
他鬼使神差抽出碎玉,隨手一劃。
沒有招式,沒有口訣,這一劃笨拙得像剛學武的毛頭小子,卻帶著股子不撞南牆不回頭的狠勁。
碎玉劃破空氣,竟發出清越的鳴響,像久埋地下的劍終於見了光。
邀月的瞳孔縮成針尖。
她望著那抹碎玉,忽然想起移花宮密室裡那半塊刻著"移花"的玉牌——原來那夜破廟梁上的落玉,竟是自家遺失的信物?
"姐姐你看,"憐星笑出小梨渦,"他的刀,在骨血裡呢。"
陸九淵握著碎玉站在原地。
遺忘帶來的空白感還在,但有團熱流順著碎玉往指尖鑽,像被封存的記憶正在蘇醒——原來那些他以為"無用"的招式,早化成了筋骨裡的力氣,血肉裡的膽氣。
"陸先生?"白展堂的聲音從門口飄來,"佟掌櫃說要慶祝,讓我去買二鍋頭!"
陸九淵低頭看碎玉,陽光在上麵割出一道光,隱約能看見"移花"二字的殘痕。
他又抬頭望二樓——憐星歪著腦袋看他,眼底有星子在閃;邀月雖繃著臉,指尖卻輕輕碰了碰腰間軟劍的劍柄,像是默許了什麼。
"白兄,酒先彆買了。"陸九淵把碎玉收進袖中,聲音裡帶著從未有過的清亮,"我想通了,走捷徑不如把學過的招兒揉成自己的。"
佟湘玉愣了:"額法子不靈?"
"不是不靈,是我貪心了。"陸九淵摸了摸心口,那裡還留著碎玉的餘溫,"霜風刀法的穩,獨孤九劍的巧,喬峰大哥的剛......這些本就是我走過的路,扔了它們,我拿什麼鋪自己的道?"
邀月轉身往樓上走,軟劍的嗡鳴漸弱,卻在樓梯拐角處頓了頓。
她望著牆上晃動的日影,嘴角極輕地勾了勾——這小子,總算懂了。
後院的銀杏葉沙沙響。
陸九淵站在石桌前,用碎玉在青石板上劃來劃去。
他時而停筆皺眉,時而眼睛發亮——這是用獨孤九劍的"破"字訣,揉進霜風刀法的"守",再添上喬峰教的"剛"。
"陸大哥!"
小乞丐的聲音從院外傳來:"謝姐姐的馬車到城門了,她說傷全好了,要找你比劍!"
陸九淵握著碎玉的手緊了緊。
他望著石板上歪歪扭扭的劍譜,忽然笑了——明天,該讓謝卓顏看看,他新創的劍法裡,藏著多少走過的路。
喜歡綜武:我在同福客棧說書請大家收藏:()綜武:我在同福客棧說書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