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俠鎮的晨霧還未散儘,佟湘玉已經裹著猩紅猩猩氈鬥篷站在街心老槐樹下。
她懷裡抱著個半人高的檀木箱子,箱角包著的銅皮在晨光裡泛著冷光——這是方才陸九淵讓白展堂從後宅地窖抬來的,說是書商們預付的下三卷《江湖誌》版稅。
"各位街坊!"佟湘玉拍了拍箱子,聲音裡帶著股子豁出去的脆亮,"昨兒夜裡那通亂戰,王嬸家的窗欞子,李二叔家的瓦當,還有趙小娘子曬在院兒裡的繡繃子......全算我佟湘玉的!"她掀開箱蓋的手頓了頓,深吸口氣猛地一掀——滿箱金條在晨霧裡炸開金光,還有幾枚東珠滾到箱沿,滴溜溜轉著映出圍觀百姓瞪圓的眼睛。
人群先是死寂,接著炸開一片抽氣聲。
王嬸攥著圍裙角的手直抖,她前日還抹著眼淚說要帶著孫子回娘家,此刻卻踮著腳往箱子跟前挪:"這...這得多少銀子?"
"按市價折算。"佟湘玉掏出算盤劈啪打了兩下,"房梁斷一根賠五兩,窗紙破一扇賠三錢,連被震碎的醬菜壇子都算上——"她突然拔高聲音,"陸公子說了,七俠鎮的街坊們跟著他擔驚受怕,這是該補的!"
二樓雅座的陸九淵倚著欄杆往下看。
王鐵匠家小兒子正扒著他爹的腿,盯著金條眼睛亮得像星子;趙小娘子的繡繃子早被她拋在腳邊,正拽著佟湘玉問能不能拿金條換塊新的花布。
他摸了摸腰間的驚堂木,昨日還壓在心頭的愧疚總算鬆了些——這些被他的故事卷進江湖風波的普通人,不該隻得到熱血和傷疤。
"陸公子在看什麼?"
謝卓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換了件月白夾襖,發間隻彆了根素銀簪子,倒比穿劍服時多了幾分煙火氣。
順著他的目光往下望,見人群裡有個老婦人正把金條往佟湘玉手裡塞:"我家就碎了塊窗玻璃,要不了這許多。"
"他們舍不得要。"謝卓顏輕笑,"方才我數了數,這箱子裡的財物,足夠把七俠鎮從東頭的水井到西頭的土地廟全翻修一遍。"
陸九淵轉身,見她手裡還攥著半塊火漆封的信箋——是方才書商們派人送來的,說是"為表對《江湖誌》的支持",又追加了三車金銀。
他突然想起係統麵板上暴漲的"仁心值",可此刻在他心裡翻湧的,比數值更燙的是樓下那聲"陸公子是個實心眼兒的"。
"我去趟鐵匠鋪。"他扯了扯披風,"昨日葵衫的鐵扇崩了我的折扇骨,得讓張師傅再打副精鐵扇骨。"
謝卓顏點頭,目光掃過他腰間那柄斷了三根扇骨的紙扇:"需要我同去嗎?"
"不必。"陸九淵笑,"你幫著佟掌櫃登記各家損失,彆讓她把算盤珠子打飛了。"他下樓時經過櫃台,白展堂正往賬本上記"王嬸家窗欞:金條半根",抬頭衝他擠眼睛:"陸公子這招高啊,書商賺名聲,咱們得實惠。"
陸九淵沒接話,推開門時正撞上迎麵而來的冷風。
街角鐵匠鋪的風箱聲已經響了,張師傅光著膀子掄大錘,火星子濺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星星。
"陸公子!"張師傅見他進來,用胳膊肘抹了把汗,"昨兒那把扇子我收著呐,您瞧這新扇骨——"他從炭爐邊撿起段烏沉沉的精鐵,"摻了玄鐵的,保準再崩不折。"
陸九淵摸著那段還帶著餘溫的鐵骨,突然聽見遠處傳來馬蹄聲。
三騎快馬衝進鎮口,帶頭的差役甩著腰牌大喊:"六百裡加急!
給陸公子的密報!"
他拆開信箋的手一頓——是皇宮來的。
紫禁城的龍涎香混著冷梅香鑽進朱厚照的鼻腔。
他捏著密報的手背上青筋直跳,案上的汝窯茶盞被他拍得跳了兩跳,"哐當"撞在鎏金筆山上。
"七俠鎮之戰,天尊座下葵衫被重創?"他盯著信裡"謝卓顏施展真武伏魔"那行字,突然笑出了聲,"好個陸九淵!
好個謝卓顏!"他猛地站起來,龍紋朝服在地上掃出沙沙的響,"傳旨!
備八匹快馬,朕要親自去武當山!"
旁邊的大伴剛要勸"聖駕不可輕動",就見皇帝轉身時眼裡的光——那是他當年微服出巡遇到刺客時才有的亮,"你當朕要遊山玩水?"朱厚照抓起案頭的《江湖誌》扔過去,"天尊能派葵衫這種高手攪局,說明他們早把爪子伸到江湖了!
朕得去問問張真人,這天下...到底還姓不姓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