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淵的驚堂木在燭火下晃出一道暗芒,"啪"地拍在桌上時,樓下的喧嘩像被雪水浸過的炭,"嘶"地熄了個乾淨。
"上回說到,無雙城大劍聖閉關三十載,終在石壁前悟得那招震古爍今的——"他拖長了尾音,目光掃過台下,見王鐵匠的指節在扇骨上繃成青白,老婦人懷裡的烤紅薯正往袖口漏著熱氣,趙小娘子的繡繃子不知何時滑到了膝頭,"劍二十三!"
話音未落,二樓雅座的窗紙"簌簌"作響。
陸九淵的聲音陡然沉了三分,像山澗裡滾下的寒石:"這劍招一出,天地失色。
劍聖元神自頂門而出,周身劍氣凝作實質,竟將時間都釘在了半空——"他屈指叩了叩桌沿,"諸位可知道,這劍招為何能毀天滅地?"
"因他斷了七情!"角落裡傳來個粗嗓門。
陸九淵循聲望去,是前日被震碎醬菜壇子的老婦人,她攥著烤紅薯的手微微發顫,"斷了貪嗔癡,方能與天爭!"
"好!"陸九淵撫掌,眼底泛起熱意,"老嫂子說得對!
劍聖元神離體時,連呼吸都停了——"他忽然放輕了聲音,像怕驚碎什麼,"可偏在這時,天下會的飛鷹令破雲而來!
雄霸踩著三分歸元氣,直取那具無魂的肉身——"
"轟!"
窗欞突然炸裂。
碎木片裹著雪粒劈頭蓋臉砸下來,陸九淵本能地旋身護在桌前,卻見道青影如隼,直接撞碎了二樓的雕花欄杆。
那人發間纏著血布,衣襟浸透暗紅,手中寒劍還滴著未凝的血珠——竟是步驚雲!
"你!"謝卓顏端著的薑茶"當啷"落地,瓷片濺到步驚雲腳邊,他卻恍若未覺,寒劍直指陸九淵案上的驚堂木:"你說的劍聖,此刻元神可在半空?"
陸九淵後背抵著木桌,能清晰聽見自己的心跳。
他想起係統今早的提示:"今日說書將引動關鍵人物",卻沒料到會是步驚雲。"是。"他穩住聲線,"按故事裡說,此刻他元神正鎖著雄霸。"
"鎖個屁!"步驚雲突然揮劍,寒芒掠過陸九淵耳畔,精準地劈在他腳邊的青磚上。"哢嚓"一聲,那方刻著"悅來客棧"的地磚裂成兩半,露出底下埋著的半塊玉牌——正是前日說書時"不小心"掉落的"劍聖肉身信物"。
全場死寂。
老婦人的烤紅薯"骨碌"滾到步驚雲腳邊,他看也不看,劍尖挑起玉牌,指腹重重碾過牌上刻的"劍"字:"你說這是劍聖留在人間的肉身?"
陸九淵喉結動了動。
他當然知道這玉牌是自己讓王鐵匠仿的,為的是讓說書更有代入感。
可此刻步驚雲眼裡的血色,比他衣襟上的更濃:"是。"
"好。"步驚雲突然笑了,那笑比雪還冷,"我幫他解脫。"
劍鳴聲起時,陸九淵看見台下王鐵匠衝過來要攔,趙小娘子尖叫著護住老婦人,謝卓顏抄起條板凳就要砸。
可步驚雲的劍更快——他反手一劍刺進玉牌,青鋒過處,玉屑紛飛如星。
"不!"陸九淵喊出聲時,玉牌已碎成齏粉。
他突然想起係統麵板裡的提示:"劍聖隕落事件觸發度+100",後頸登時起了層冷汗。
這不是故事了,步驚雲是真的在毀掉什麼。
"為什麼?"老婦人顫巍巍站起來,紅薯汁沾在她袖口,"劍聖是英雄,你為何要毀他肉身?"
步驚雲收劍入鞘,血布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底下猙獰的刀疤:"英雄?"他嗤笑,"他元神鎖著雄霸三天三夜,可天下會的刀,已經砍了我兄弟十七刀。"他轉身走向窗口,雪粒灌進來打濕了他的後背,"等他醒過來,我兄弟的墳頭草都兩米高了。"
話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風雪裡。
陸九淵望著滿地碎玉,喉嚨發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