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欽安殿的漢白玉階被晨露浸得發亮,法會的檀香混著鬆枝香在簷角盤旋,八百盞長明燈將朱漆殿門映得通紅。
木道人站在三丈高的法台上,道冠上的青玉流蘇微微發顫——這是他籌備三月的"天下道盟"法會,本應是他踩著武當名頭立威的日子。
"無量壽佛。"
清越道號從虛空裡撞進來。
木道人手裡的法旗"啪"地掉在地上。
他猛地抬頭,隻見朱紅色的飛簷上多了道身影:白發垂肩如瀑,月白道袍無一絲褶皺,腰間掛著半舊的青銅魚佩,正隨著呼吸輕輕搖晃。
"張...張真人?"
前排的玄都觀主抖得茶盞落地,滾燙的茶水在青石板上洇出個深褐的圓。
整個法會現場的呼吸聲瞬間抽緊,有小道士手裡的引磬當啷墜地,餘音撞在殿柱上,竟比平日弱了三分。
張三豐負手而立,目光掃過台下攢動的人頭,最後落在木道人臉上:"道兄的法壇,比當年紫霄宮的還高半尺。"
木道人的喉結動了動。
他原以為這老匹夫在武當山閉關,誰能想到會在今日現身?
他望著對方眼角的細紋裡沉澱的歲月,突然想起四十年前在武當山藏經閣,自己偷抄《太極十三式》被逮個正著時,也是這雙眼睛——不怒不威,像能看透人心最臟的褶皺。
"真人說笑了。"木道人彎腰撿起法旗,指尖掐住旗杆的竹節,"貧道隻是想替天下道門...討個公道。"他聲音陡然拔高,"這些年武當占著"天下第一"的名頭,卻連個像樣的後輩都教不出來!
宋遠橋守著紫霄殿裝聖人,俞蓮舟的劍越練越鈍,倒是你這關門弟子——"他突然指向台下縮成一團的宋峰,"上個月在終南山被青城派的毛頭小子削了半片衣襟!"
台下響起細碎的私語。
木道人感覺後背的冷汗浸透了道袍,卻笑得更狠:"真人,不是貧道不敬。
這江湖的風,早該變了。"
"變?"張三豐突然邁步。
他踏過飛簷的瓦當,竟似踩在平地上,道袍下擺連半片褶皺都沒起,"當年你偷練禁術被逐出師門,我念你資質,留了《黃庭經》手抄本在你房梁。
後來你殺了昆侖派的守山老猿,我派俞二去說和,賠了三車藥材。"他在法台邊緣站定,離木道人不過五步,"你說要變江湖的風,可你這風裡,全是怨氣。"
木道人的臉漲得通紅。
他突然甩了法旗,右手成爪直取張三豐咽喉!
這招"赤焰抓"是他融合了魔教《焚心訣》的狠招,爪風過處,法台邊緣的青銅香爐"轟"地炸開,香灰如霧般騰起。
台下傳來驚呼。
但張三豐連眼都沒眨。
他左手虛按,木道人的手腕突然像撞在無形的牆上,青筋暴起卻再難寸進。
木道人額角的汗砸在青石板上,這才驚覺自己的道袍不知何時已被冷汗浸透——他竟連對方的衣角都沒碰到。
"放肆!"
兩聲暴喝同時炸響。
慕容野從法台右側的人群裡竄出,手中烏金槍挽出碗大的槍花,槍尖裹著破風之勢直取張三豐後心;大供奉則從左側掠來,掌心凝著幽藍勁氣,正是天尊教壓箱底的"玄冥掌"。
兩人早得了木道人的暗號,本打算等法會高潮時裡應外合,此刻見木道人失手,竟顧不得隱藏身份。
"當啷——"
慕容野的烏金槍剛刺到張三豐三尺外,突然像被巨錘砸中槍杆,金鐵交鳴之聲震得他虎口崩裂,槍身彎成月牙狀;大供奉的玄冥掌還未觸及道袍,掌風便被一卷無形氣勁卷得倒轉,幽藍勁氣反噬回來,他悶哼一聲,踉蹌著退了七步,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踩出半寸深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