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鶴樓的燈火映著"舌戰江湖"的匾額,將陸九淵的影子拉得老長。
他折扇一收,尾音還纏在"虛竹破珍瓏,段譽斬心魔"的餘韻裡,樓下茶盞便如急雨般敲起來——這是聽眾催賞錢的暗號。
說書人彎腰拾起案頭銅盆裡的賞銀,指尖觸到幾枚帶體溫的金錁子,係統提示器在腰間震了震,他心頭一喜:今日這場書,該夠抽一次十連了。
"陸先生留步!"佟湘玉踩著木屐從後堂跑出來,鬢角的珠花亂顫,"這月書鈔我讓老白送到您房裡,可...可彆又拿給阿紫買糖葫蘆。"她瞥了眼二樓緊閉的房門,壓低聲音,"那丫頭方才躲在樓梯口,眼珠子跟狼崽子似的盯著您。"
陸九淵應了聲,轉身往樓上走。
木梯吱呀作響,經過阿紫門口時,他聽見裡頭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準是那丫頭在翻他的話本。
推開門,案上的係統光屏已經亮起,淡藍色的數據流在空氣中翻湧,他搓了搓手,指尖懸在"確認抽獎"的光鈕上,喉結動了動:"來個鎮場子的功法吧,總不能老靠嘴皮子嚇唬人。"
光屏驟亮,十九道白光"唰"地掠過,最後一道卻凝成了金芒。
陸九淵的呼吸陡然一滯——金色卡麵上浮著"天人境功法《一人化三》"九個大字,旁邊的說明卻像被墨汁糊了,隻看得見"需破我執"四個殘字。
他伸手去碰光屏,指尖穿過虛影時,後頸突然泛起涼意:係統從未出過無法解析的獎勵,難道這功法...要天人境才能修煉?
可他現在不過先天大圓滿,離那傳說中的境界還差著十萬八千裡。
"吱呀——"
門被推開條縫,阿紫的小腦袋探進來,發梢沾著木屑,顯然剛從房梁上溜下來。
她望著光屏上的金字,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卻又立刻抿住嘴,裝出漫不經心的模樣:"師父,我...我餓了。"
陸九淵反手合上光屏,轉身時已恢複從容:"餓了?
讓老白煮碗酒釀圓子。"他從袖中摸出枚銅錢拋過去,餘光瞥見阿紫接錢時,袖口露出半截紅繩——那是前日他說書時,她偷拿的神木王鼎掛墜。
"我不餓!"阿紫把銅錢攥得發響,"師父要出門是不是?
方才佟掌櫃說您收了信鴿,是去赤練峰對不對?"她往前跨了半步,發頂的珠釵撞在門框上,"我要跟你去!"
陸九淵揉了揉眉心。
追命的求援信就壓在案頭鎮紙下,上頭血字未乾:"楚相玉夜屠鐵血大牢,攜叛官沈雲山投遼,速截赤練峰。"這趟去的是龍潭虎穴,阿紫跟著太危險。"你師父我去收賬。"他扯了個謊,"上回說書罵左冷禪,嵩山派該送潤筆費了。"
阿紫的鼻子皺起來,像隻嗅到魚腥味的貓:"收賬帶什麼烏鞘劍?"她盯著他腰間新佩的玄鐵劍,"昨日還說"說書人不動刀槍",今日倒把張真人送的劍掛上了。"
陸九淵一怔。
這丫頭跟了他三月,竟連他的習慣都摸透了。
他剛要開口,窗外突然掠過一聲夜梟啼鳴——是追命的暗號。
他當機立斷,抄起案頭信鴿籠往外走:"鎖好門,彆碰我書架第三層的《易筋經》。"
阿紫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裡,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摸出懷裡的神木王鼎,鼎身還帶著陸九淵的體溫——方才說書時,她趁他翻話本,悄悄從他腰間解下來的。
月光透過窗欞落在鼎上,映出一行小字:"赤練峰,子時三刻。"
"騙子。"她嘀咕了句,抄起牆角的短刀彆在靴筒裡。
鬆鶴樓後牆有個狗洞,是她和白展堂掏的,專用來溜出去買蜜餞。
此刻她貓著腰鑽過去,裙擺沾了青苔也顧不得,隻盯著前方那點玄鐵劍的寒光——師父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長,像根繃緊的弦。
赤練峰的風比鬆鶴樓冷得多。
陸九淵站在崖邊,望著穀底隱約的火把,喉間泛起苦澀。
追命的信裡沒說楚相玉帶了多少人,隻說那死囚能易容成任何人模樣,連神侯府的追魂鈴都辨不出真假。
他摸了摸懷中的《一人化三》殘卷,突然聽見身後傳來碎石滾落的聲響——不是風,是人。
"誰?"他旋身拔劍,月光卻照亮了一張氣得發紅的小臉。
阿紫扶著樹喘氣,發辮散了一半,嘴角沾著草屑:"我就知道...你騙我..."
陸九淵的劍"當啷"落地。
他剛要發作,穀底突然傳來一聲尖嘯——是沈雲山的暗號。
阿紫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隻見二十幾個黑衣人正往崖頂攀爬,為首者的臉在火把下忽明忽暗,竟與追命有七分相似。
"師父!"她下意識拽住他的衣袖,"那是...那是楚相玉?"
陸九淵的瞳孔驟縮。
他終於明白係統為何送他看不懂的功法——此刻穀底的喊殺聲裡,他分明聽見了第三道呼吸,若有若無,像附在楚相玉影子裡的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