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卓顏扣住大涼龍雀劍柄的手指驟然發力。
劍鞘裂開的輕響混著一聲清越龍吟,黑鐵劍鞘碎片如星子迸濺,裹著青黑劍氣的劍身終於破鞘而出。
這一劍出鞘的刹那,雁門關外的月光突然暗了一瞬——不是雲遮月,而是劍氣太盛,竟將月華都壓了下去。
大供奉瞳孔驟縮。
他原以為這女娃至多是個用劍的好手,此刻方知自己錯得離譜。
玄鐵重劍剛要回防,卻見那青黑劍氣已如遊龍貫入他肋間。
"噗——"
血花在月光下綻開。
大供奉的玄鐵劍"當啷"墜地,他低頭望著胸口那道深可見骨的劍痕,喉間湧出腥甜。
方才還勢如破竹的攻勢此刻全成了笑話,他竟連對方出劍的軌跡都沒看清。
"你......"他想喝問這是什麼劍法,可氣息剛提,劍氣便順著傷口竄入心肺。
大供奉踉蹌兩步,玄鐵重劍在地上拖出半道血痕,最終仰麵栽倒,死不瞑目的雙眼仍凝著震驚。
場中陡然靜得可怕。
陸九淵的手還按在腰間那半縷謝卓顏的發絲上,指腹能觸到發絲上殘留的體溫。
他望著那道青黑劍影,喉結重重滾動——三日前謝卓顏在酒肆裡摩挲劍鞘時說的話突然撞進腦海:"大涼龍雀飲過十三位宗師的血,所以它等不得。"原來不是劍等不得,是這江湖等不得。
城牆上不知誰的火把"啪"地爆了個燈花。
這聲響如驚雷劈開死寂。
謝卓顏反手抽劍,青黑劍氣在半空劃出半輪弧光。
劍氣餘威掃過百丈,正撞進契丹陣中——三百步外的重甲武士連人帶盾被掀飛,五十餘騎前鋒的戰馬驚鳴著人立而起,騎士被甩落馬背,喉管已被劍氣割開。
"殺!"
雁門關守將王鐵柱的吼聲破了音。
他原本攥著腰刀的手在發抖,此刻卻將刀舉過頭頂,刀麵映著謝卓顏衣袂翻飛的身影,"兒郎們!
看大涼劍主殺得契丹狗魂飛魄散——跟老子衝!"
城牆上的火把瞬間亮了十倍。
守軍們望著滿地契丹屍體,望著謝卓顏劍尖垂落的血珠,喉嚨裡滾出悶雷般的呼喝。
先前還因契丹連斬三將而慘白的臉此刻漲得通紅,箭塔上的弩手重新上弦,箭簇映著月光,如同林林總總的寒星。
"蘇某今日,便借這股士氣。"
靠在牆根的蘇夢枕突然直起身子。
他原本蒼白如紙的唇抿出一道血線——方才硬接二供奉一掌時震傷的內腑還在作痛,此刻卻將腰間金錯刀擲向空中。
刀光劃過謝卓顏身側,正紮進試圖偷襲的契丹千夫長咽喉。
紅袖神尼的眼也在此時睜開。
她本是閉著目調息養傷,此刻指尖掐了個法訣,周身突然騰起淡淡金光。
那是少林"金剛不壞體"的外顯,卻比尋常高僧的金光多了幾分清冽——原來這神尼竟將禪宗心法與峨眉劍氣相融。
她屈指一彈,三枚透骨釘破空而出,分彆釘入三個試圖圍攏謝卓顏的契丹武士眉心。
契丹陣營的旗幡劇烈晃動。
二供奉握著刀的手在抖——方才他還覺得這幾個中原高手不過爾爾,此刻大供奉的屍體就在腳邊,蘇夢枕的金錯刀擦著他耳畔飛過,紅袖神尼的透骨釘釘在他腳邊的凍土上,震得他後槽牙發酸。
"退!"二供奉吼得比大供奉更急。
他踢開腳邊大供奉的屍體,轉身便往陣後跑。
可他剛跑出三步,餘光瞥見道青影——謝卓顏已提劍站在他身側,青黑劍氣在劍尖凝成半寸寒芒。
"你方才說我"好膽"。"謝卓顏的聲音比劍氣更冷。
她的劍尖挑起二供奉的發繩,烏發披散間,劍尖已抵住他後頸,"現在,可還覺得我膽小?"
二供奉的汗順著下巴砸在地上。
他想喊援軍,可回頭隻看見己方陣營亂作一團——被劍氣掃倒的武士在血泊裡掙紮,守關士兵的喊殺聲震得他耳膜生疼,連原本穩坐中軍的契丹將軍都在翻身上馬,顯然起了退意。
"噗通"。
二供奉的刀掉在地上。
他跪下來,額頭重重磕在凍土上,聲音帶著哭腔:"劍主饒命!
小的願降......"
謝卓顏的劍尖微微一偏,劃破了他耳尖。
鮮血滲出來時,她突然側頭望向西北方——那裡還立著兩個身影。
六供奉捂著胳膊上的箭傷,三供奉握著斷成兩截的鐵鞭,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都從對方眼裡看見了懼意。
青黑劍氣在謝卓顏身周盤旋,如困獸低吟。
陸九淵望著她被血染紅的裙角,又望著西北方那兩個顫抖的身影,突然想起書裡寫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可此刻這關前,分明是一個女子,一柄劍,攪得契丹三十萬大軍膽寒。
夜風卷起謝卓顏的發絲,掃過陸九淵的手背。
他摸出腰間的醒木,重重拍在城垛上——這是他的說書人醒木,從前用來驚堂,此刻卻像敲在所有人的心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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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的聲音混著醒木脆響,"大涼劍主這一劍,當得我陸九淵說上三天三夜!"
城牆上的歡呼聲炸響。
謝卓顏回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極淡的笑。
她轉回身時,青黑劍氣突然暴漲三寸——西北方,六供奉的鐵鞭"當啷"墜地。
謝卓顏身周的青黑劍氣突然如活物般竄高半尺,劍鋒微顫,發出類似野獸低嚎的嗡鳴。
六供奉的鐵鞭剛墜地時,他還試圖用靴尖勾住鞭柄,可抬眼望見那道青影逼近,指尖剛碰到鐵鞭便觸電般縮回——方才大供奉、二供奉的慘狀在眼前走馬燈似的轉,他膝蓋一軟,竟比二供奉跪得還快:"劍主饒......"
話音未落,青黑劍氣已破入他咽喉。
六供奉的脖頸綻開血花時,三供奉正握著半截鐵鞭往後挪步。
他斷鞭上還掛著方才被紅袖神尼透骨釘削斷的豁口,此刻那豁口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倒像是在嘲笑他的徒勞。
三供奉的後心撞在一輛翻倒的契丹輜重車上,車轅上的銅釘紮進肉裡,他卻渾不在意,隻盯著謝卓顏染血的劍尖:"你、你到底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