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州的秋夜裹著寒意滲進帳幔,呂布倚在胡床上,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虎紋玉佩——那是丁原去年他生辰時親手賜的。
帳外突然傳來馬蹄聲,他抬眼便見火光裡一道玄色身影,腰懸雁翎刀,正是董卓麾下的李肅。
"奉董公之命,特來見溫侯。"李肅掀開帳簾,身後兩個隨從牽著匹紅鬃馬,皮毛在火把下泛著綢緞似的光澤,馬蹄踏在碎石上發出清越的響。
呂布的呼吸陡然一滯——那馬高八尺,頭至尾丈二有餘,眼似銅鈴,鬃如火焰,正是傳聞中"人中呂布,馬中赤兔"的神駒。
"董公素聞溫侯神勇,恨不能早結金蘭。"李肅抬手,隨從捧上金漆木匣,打開便是明珠十斛、玉璧三對,"丁使君待溫侯,不過一主簿之位;董公卻願以騎都尉之職相贈,更許你封亭侯。"他上前半步,壓低聲音,"溫侯可曾想過?
丁使君視你如子,卻從未讓你染指軍權。
前日他與袁紹密談,說要送你去洛陽當質子......"
呂布的手指驟然收緊,虎紋玉佩硌得掌心生疼。
他想起三日前丁原確實支開左右與袁紹說話,見他進來便閉口不談;又想起自己在丁原麾下八年,從親兵做到主簿,卻連三千騎兵的調令都拿不到。
赤兔馬突然打了個響鼻,前蹄揚起半尺高,馬眼映著火光,亮得像兩團燒紅的炭。
"溫侯請看。"李肅拍了拍赤兔馬的脖頸,那馬竟溫順地低下頭,用鼻尖蹭他的手背,"此馬通人性,隻認真英雄。"他退後半步,目光掃過呂布腰間的方天畫戟,"董公說,這方天畫戟配赤兔馬,當在洛陽城上挑落天子旗——那才是溫侯該站的地方。"
帳外的風卷著枯葉撲進來,吹得燭火忽明忽暗。
呂布喉結滾動兩下,伸手摸向赤兔馬的鬃毛,指尖剛觸到那團溫熱的紅,就像被燙到似的縮回。
他轉身看向案上丁原昨日批的軍報,墨跡未乾,還留著"溫侯細閱"的朱筆批注。
"李大人且回。"呂布背對著他,聲音發悶,"容某三思。"
李肅走後,呂布在帳外站了半夜。
赤兔馬被拴在轅門前,偶爾甩甩尾巴,馬蹄在地上踏出淺坑。
他摸出酒囊灌了口烈酒,辛辣順著喉嚨燒進胃裡,眼前卻晃過十六歲那年,丁原在亂軍中把他從死人堆裡撈出來,拍著他的背說"好小子,跟著我";又晃過上個月他請纓去打匈奴,丁原拍著他肩膀笑"你性子太烈,再等等"。
酒囊"當啷"掉在地上。
呂布盯著赤兔馬泛著油光的脊背,突然想起李肅說的"洛陽城上挑落天子旗"——丁原給他的是"再等等",董卓給他的卻是現成的軍權、爵位,還有這匹能載著他直上青雲的神駒。
他彎腰撿起酒囊,酒液已經漏光了,在地上洇出個深色的圓,像極了血漬。
子時三刻,呂布推開丁原的營帳。
老將軍正趴在案上打盹,手邊堆著未批完的軍報,鬢角的白發在燭火下泛著銀。
呂布的手按在畫戟上,指節發白。
丁原聽見動靜抬起頭,眼裡還帶著睡意,卻在看見他的瞬間驚醒:"奉先?
可是出了什麼事?"
"義父。"呂布的聲音發顫,"董公許我騎都尉之職......"
"胡鬨!"丁原拍案而起,案上的軍報簌簌落地,"董卓狼子野心,你怎可......"
畫戟破風的聲響蓋過了後半句。
鮮血濺在呂布的玄甲上,順著甲片縫隙滲進裡衣,溫熱的觸感讓他想起赤兔馬的鼻息。
丁原的眼睛還睜著,滿是不可置信。
呂布彆開臉,扯下帳幔裹住首級,轉身時踢到地上的軍報,最上麵一張是丁原的筆跡:"奉先忠勇,待破匈奴後,當表為騎都尉。"
洛陽城的晨霧還未散,董卓的相府已張燈結彩。
呂布捧著木匣跪在階下,匣中丁原的首級蒙著白絹,滲出暗紅的血痕。
董卓撫掌大笑,親手將騎都尉的印綬係在呂布腰間:"奉先此來,如虎添翼!"他轉頭看向階下百官,手按在劍柄上,"今日再議廢立之事——少帝暗弱,陳留王賢明,孤欲行伊尹、霍光舊事,諸位以為如何?"
殿中鴉雀無聲。
大司農的朝服被冷汗浸透,指尖掐進掌心;太仆的朝靴在青石板上蹭來蹭去,發出細碎的響。
董卓的劍穗隨著呼吸晃動,像一條吐信的蛇。
"不可!"
袁紹的聲音像炸雷。
他甩開寬袖,腰間的青鋒劍"嗡"地出鞘半尺,"昔年霍光廢立,尚因昌邑王失德;今上何罪?
董公不過一外臣,安敢行此悖逆之事!"
董卓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按住劍柄的手青筋暴起,目光掃過階下眾人,最後落在袁紹臉上:"豎子敢爾!"
"董公可知,袁氏四世三公?"袁紹持劍上前兩步,劍尖直指董卓咽喉,"洛陽城中,帶甲之士不止董公麾下!"
殿外突然傳來馬蹄聲。
呂布牽著赤兔馬立在階前,馬頸上的紅纓被風掀起,像一團跳動的火。
袁紹的劍尖微微發顫——他聽見身後傳來刀劍出鞘的輕響,是董卓的親衛圍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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