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演武場的青石板被日頭曬得發燙,趙雄的佩刀在腰間撞出細碎金響。
他握著柄精鐵長槊,正給新收的義子們示範"力劈華山"的起手式——左膝微屈,臂骨繃成弓弦,槊尖挑開的風裡還沾著新鑄的鐵鏽味。
"停。"他突然收勢,槊尾砸在地上震起塵煙。
演武場西北角的槐樹後,一個皂衣暗衛正扒著樹皮,衣角沾著城南的血漬。
趙雄的瞳孔縮成針尖,二十年來養成的警覺讓他先笑了一聲,聲如洪鐘:"今日就到這兒,明日辰時三刻,誰的刀鞘還擦不亮,就去馬廄刷三個月糞。"
義子們哄笑著散去,趙雄轉身時靴底碾碎半塊碎瓷。
暗衛小跑著過來,壓低聲音:"公子被陸九淵廢了丹田,現在正被抬回府。
陸九淵說...三日後辰時三刻,若趙字旗還在神都城頭,他便取將軍項上人頭。"
演武場的蟬鳴陡然尖厲。
趙雄的手按在刀柄上,指節泛白。
他想起二十年前幽州城的冬夜,結義兄弟守著半車糧草打盹,他用麻繩繞住那人脖頸時,也是這樣冷得刺骨的指節——那時他不過是個無名小卒,卻敢為了活命勒死過命的兄弟。
後來他踩著屍山血海爬到左金吾衛大將軍的位置,殺過反賊,屠過亂民,連陛下跟前的紅人都得稱他一聲"趙將軍"。
"陸九淵?"他突然笑出聲,震得腰間玉佩亂晃,"不過是個說書的,也配學江湖人放狠話?"可話音未落,他已轉身大步往內院走,靴跟砸在青石板上咚咚作響。
偏廳裡,西域葡萄酒還剩半壺,他抓起酒盞猛灌一口,酒液順著下巴滴在繡金蟒紋官服上,"去把上個月在滄州截的那批密信找出來。"他對暗衛吼道,"把陸九淵和江湖人的往來,還有他說書賺的銀錢流水,全給我翻出來!"
暗衛領命退下時,趙雄望著案頭那封未拆的密報——是幽州舊部來的,說當年勒死結義兄弟的事,似乎有個活口逃到了神都。
他捏著酒盞的手突然發力,青瓷在掌心裂開細縫,血珠順著指縫滴進酒壺,染紅了琥珀色的酒液。
皇宮紫宸殿的檀香混著墨香。
武曌擱下朱筆時,窗外的日頭正掠過飛簷,在她鳳袍上投下金斑。
趙雄跪在丹墀下,聲音裡帶著三分惶恐七分哀求:"臣粗人一個,不知怎麼就得罪了那說書的。
陛下若準臣告假三月,臣願將親衛留在神都護駕..."
"趙將軍這是要學縮頭烏龜?"武曌端起茶盞,茶煙模糊了她的眉眼,"上個月你還說"神都有臣在,陛下儘可安心",今日倒怕起江湖人了?"她突然將茶盞重重一放,盞底磕在龍紋案上發出脆響,"不過..."尾音突然放軟,"你既是歸降舊部裡最得用的,朕便準你在將軍府避一避。"她抬手指向殿外,"著羽林衛撥三百人守在趙府外,若有人傷了趙將軍..."她眼尾微挑,"提頭來見。"
趙雄額頭觸地,冷汗浸透了中衣。
他沒看見武曌在他退下後,將那封幽州密報撕成碎片——密報裡寫著,當年趙雄勒死結義兄弟時,有個八歲的孩童躲在草垛後,如今那孩童成了說書人,藝名陸九淵。
醉仙居的二樓雅間飄著茉莉香片。
陸九淵蹺著腿坐在雕花窗下,手裡的醒木被摩挲得發亮。
謝卓顏站在他身側,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傅君玥把鐵劍往桌上一擱,劍刃映出她皺成一團的眉:"趙雄請了羽林衛守府,你還說他會自己送上門?"
"羽林衛?"陸九淵用醒木敲了敲桌麵,"陛下準他避禍,卻讓羽林衛看著他——趙雄要是真死在神都,第一個被懷疑的就是陛下。"他忽然傾身向前,眼底泛著暗芒,"可趙雄怕的不是我,是他自己的舊事。"他摸出塊染血的玉牌——正是趙舉的,"這玉牌是幽州趙家的家傳之物,刻著"忠義"二字。
當年他爹為搶糧草勒死兄弟時,這玉牌就掉在血裡。"
樓下突然傳來喧嘩,有馬蹄聲在青石板上敲出急響。
謝卓顏掀開簾子看了眼,轉身時臉色微變:"宮裝,是上官女官的車駕。"
陸九淵笑了,把醒木往桌上一扣。
那聲響驚得茶盞裡的水蕩起漣漪,也驚得傅君玥握住了劍柄。
他望著窗外漸近的鸞鳳車簾,指腹輕輕撫過玉牌上的血痕——趙雄的舊事,該讓全神都聽聽了。
"把醒木擦乾淨。"他對謝卓顏說,聲音裡帶著說書人特有的抑揚,"一會兒有貴客來,得讓她聽聽,什麼叫"三日後的辰時三刻"。"
樓下,上官婉兒的車駕停在醉仙居裡,她扶著侍女的手下車時,袖中密旨被攥得發皺——陛下說,警告陸九淵不得對趙雄動手。
可她望著二樓那扇半開的雕花木窗,忽然聽見裡頭傳來清脆的醒木聲,和一個清朗的嗓音:"列位看官,今日要說的這出戲,叫《將軍的刀與說書人的嘴》..."
上官婉兒的腳步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按在腰間的象牙笏板上。
她知道,這出戲,才剛剛開鑼。
喜歡綜武:我在同福客棧說書請大家收藏:()綜武:我在同福客棧說書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