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色漫過宮牆時,武曌仍立在廊下。
上官婉兒的話音像一根細針,輕輕挑破了她心頭那層裹了二十年的繭。"淨光天女"四個字在她耳邊嗡嗡作響,與記憶裡那些碎片一一重疊——十四歲入掖庭時,袁天罡說她"龍瞳鳳頸,極貴驗也";感業寺青燈前,她對著佛前長明燈發誓"看朱成碧思紛紛";如今垂簾聽政七載,朝堂上的"陛下"二字,終是要從"聖躬"轉向"聖母"了。
她低頭望著手中半卷《大雲經》譯本,竹紙邊緣被指尖掐出細痕。
趙雄的血早已凍在冰麵,像塊暗紅的琥珀,倒比剛才更襯得這經卷上的字灼目。"天女降世,國土豐饒"——她忽然笑了,笑聲從喉嚨裡滾出來,驚得廊下守夜的宮娥縮了縮脖子。
"去取朕的...哀家的鶴氅。"她對著空氣開口,話到一半又頓住。
夜風卷著雪粒子撲在臉上,她卻覺得渾身發燙,像是要把這副養在深宮裡的骨肉,重新燒鑄一遍。
上官婉兒退下時,見太後正仰起頭。
雪落進她鬢間的金步搖,落在她微張的唇上,可那雙眼卻亮得驚人,像是要把漫天陰雲都燒出個窟窿來。
渾天監察院的銅壺滴漏剛敲過三更,老渾天就著燈籠湊近星圖。
他的手比案頭的冰硯還涼,指甲縫裡沾著常年研星砂留下的青灰。"紫微星...紫微星!"他突然扯著嗓子喊,驚得值夜的小監差點打翻燭台。
星幕上那顆帝王之星正泛著異芒,比往年亮了三倍不止。
老渾天哆哆嗦嗦翻出《開元占經》,泛黃的紙頁在指尖簌簌響。"紫微星明,女主昌"——他念出聲,聲音發顫,像是在念一句咒語。
窗外的雪被風卷起,打在窗紙上,恍惚間竟像是千軍萬馬的蹄聲。
"李唐...李唐要變天了。"他摸著星圖上"紫微垣"的位置,忽然老淚縱橫。
這雙看了四十年星象的眼睛,第一次怕了。
李賢的密室裡,燭火被穿堂風刮得東倒西歪。
他捏著密報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密信末尾"太後欲借《大雲經》正名"幾個字,被他的指甲戳出個洞。
案頭的茶盞"哢"地裂了道縫,滾燙的茶水滲進他袖中,他卻像沒知覺似的。
"母親..."他對著虛空呢喃,喉結動了動。
記憶裡那個會在他讀書時輕輕為他掖被角的女人,那個在他病中衣不解帶照料的女人,何時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案角擺著父親李治臨終前塞給他的密詔,墨跡早已斑駁,卻依然刺得他眼睛生疼。
"哐當"一聲,茶盞碎在地上。
李賢彎腰去撿,卻被碎片劃破了指腹。
鮮血滴在密信上,像朵正在綻放的紅梅——他突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看來有些事,總得有人做惡人。"
陸九淵在宮門外等了快一個時辰。
雪已經停了,可寒氣仍往領口鑽。
他摸了摸袖中醒木,紅繩結不知何時又鬆了一圈,觸感像條正在蘇醒的蛇。
係統麵板在眼前忽明忽暗,《鎮山河訣》的口訣在腦海裡翻湧,他卻沒心思細想——方才上官婉兒說"三日內見真本"時,那珍珠步搖晃得太急,分明是在暗示他《大雲經》真本在洛陽白馬寺的藏經閣第三層,左數第七個經匣。
"陸相。"
通傳的小太監捧著鎏金托盤過來時,陸九淵正望著宮牆內忽明忽暗的燈火發呆。
托盤上的禦賜金牌還帶著龍涎香的餘溫,黃金表麵刻著"如朕親臨"四個篆字,在雪光下晃得人睜不開眼。
"太後說,陸相勞苦功高。"小太監賠著笑,"這金牌能免死三次,進出宮禁如履平地。"
陸九淵的手指在金牌上輕輕一拂,卻沒去接。
他望著宮牆上方那片被雪洗過的天空,忽然想起方才係統突然彈出的新任務:"請宿主在三日內尋得《大雲經》真本,任務獎勵:曆史修正值+100;拒絕獎勵:獲得"清名"特性。"
雪又開始下了,細得像鹽粒。
他摸了摸醒木上的紅繩,這次結扣鬆得更徹底,幾乎要從指節間滑落。
遠處傳來更鼓聲,咚——咚——咚——,像是在數著什麼倒計時。
"有勞公公回稟太後。"他對著小太監作了個揖,嘴角帶著慣常的笑,"這金牌...陸某暫且受不起。"
小太監的笑容僵在臉上。
陸九淵轉身時,瞥見宮牆內有盞燈籠正往渾天監察院方向移動,燈影裡人影晃動,像是有人捧著星圖狂奔。
他裹了裹身上的棉袍,往白馬寺方向走去。
袖中醒木的紅繩突然輕輕一顫,像是有什麼東西,終於掙開了最後的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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