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陸九淵的馬剛踏到西城門青石板,後頸那根細針般的刺癢突然凝成實質。
他左手按在腰間醒木上,指節因用力微微發白——這是他說書時鎮場的家夥,此刻卻比任何兵器都讓他安心。
"陸公子這是要往哪去?"
靛青直裰老者不知何時繞到馬前,翡翠念珠在晨風中晃出妖異的紅。
陸九淵垂眸掃過那串珠子,想起半月前說書時,台下有個戴鬥笠的聽客突然吐血,衣襟下露出半片陰葵派特有的蛇紋刺繡。
原來他們盯了自己這麼久。
"長老這是替誰問?"陸九淵翻身下馬,韁繩在指尖纏了三圈。
謝卓顏的馬車停在五步外,車簾紋絲不動,但他知道她正握著車壁內側的短刃——那是他親手打造的,淬了天山雪蟾的毒。
老者渾濁的眼珠突然泛起水光,像是要滲出血來:"自然是替...陰葵派上下。
陸公子前日說《魔門秘辛》,把我派鎮派心法說成"陰毒邪術",教得滿長安茶館都在唾罵"蛇蠍妖女"。"他枯瘦的手指緩緩撫過念珠,"我家宗主說,陸公子若要離城,總得給個交代。"
交代?
陸九淵想起係統麵板上的"天人契機",塔林第七層的提示在他腦海裡灼成一道痕。
石之軒圓寂的消息,陰葵派不可能不知道——那是他們曾經的護法,如今係統卻指向少林寺,其中關聯他還沒理透,但絕不能在這節骨眼被糾纏。
"長老可知昨日酉時三刻,平康坊的"醉月樓"為何失火?"陸九淵突然笑了,指節叩了叩腰間醒木,"我在樓裡說了段《焚心訣》的破綻,說完出門時,樓裡七個陰葵派細作的衣襟,都沾了我醒木上的火折子灰。"
老者的瞳孔劇烈收縮。
念珠上的紅光驟然暴漲,有幾顆珠子竟裂開細紋——那是他運功時控製不住內息的征兆。
陸九淵看著他的喉結上下滾動,知道對方在權衡:是當場動手,還是賭他話裡的真假。
"我此去嵩山。"陸九淵突然壓低聲音,"左冷禪最近在練《大嵩陽掌》,火候未到便強行突破,丹田有團淤氣散不開。
長老若想探我虛實,不妨派兩個弟子去嵩山腳的茶棚,等左盟主疼得滿地打滾時...再回來找我如何?"
老者的手指猛地掐進念珠裡,裂開的翡翠渣子紮進掌心,滲出的血珠落在青石板上,像極了他此刻亂成一團的心思。
陸九淵說得太具體,連左冷禪練功的時辰都分毫不差——這說明對方要麼在嵩山有眼線,要麼...他的情報網比陰葵派更可怕。
"陸公子好手段。"老者突然退後兩步,念珠上的紅光漸弱,"我這就回稟宗主。"他轉身時,靛青直裰掃過馬腿,帶起一陣風,吹得謝卓顏的車簾掀起一角。
陸九淵瞥見她攥著短刃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又悄悄放下。
直到老者的身影消失在晨霧裡,陸九淵才翻身上馬。
他摸了摸懷裡的係統麵板,"天人契機"的提示還在閃爍,像團隨時會燒起來的火。
謝卓顏的馬車跟上來時,他側頭說了句:"卓顏,等下過了灞橋,你帶馬車繞南坡走。"
"阿九?"車簾裡傳來她壓低的聲音。
"有人在城樓上。"陸九淵望著西城門樓的飛簷,那裡有片瓦的角度不對,"他們不敢明著跟,但暗樁不會少。
分開走,到少室山腳下的"鬆風閣"彙合。"
馬蹄聲漸遠時,西城門樓的飛簷上,片瓦突然飄落。
躲在簷角的灰衣暗衛摸出腰間的鴿哨,剛要吹響,卻見遠處官道上,陸九淵的身影突然頓住。
他轉頭望向城樓方向,目光如刀,直刺得暗衛脊背發涼——那眼神不像是凡人該有的,倒像是看穿了所有陰謀詭計的...天人。
暗衛的鴿哨"當啷"墜地。
他縮著脖子爬下城樓,懷裡的密報上隻寫了四個字:"已出城,向北。"
上陽宮的龍紋燭台燒到第三寸時,武曌把密報揉成一團。
"他竟能察覺暗樁?"她指尖叩著禦案,鎏金護甲在案上敲出清脆的響。
上官婉兒捧著茶盞站在簾後,能看見太後鬢角的金步搖微微發顫——這是她動怒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