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甲軍的戰鼓震得密道石壁簌簌落灰。
李元霸的鐵錘第三次掄起時,虎口的血已經順著錘柄流到小臂,在月光下凝成暗紅的線。
他望著虛空中那支由執念與天地之力凝結的唐軍——馬首紅纓翻卷如血浪,長矛尖上竟真的凝出三寸寒鐵,連馬蹄踏過的空氣都在震顫,恍若當年虎牢關前,秦王李世民拍著他肩膀喊"元霸,跟我衝"的模樣。
"衝!"他吼得喉管裡泛起鐵鏽味。
虛空中的騎兵跟著他吼,聲浪撞碎了密道外玄甲軍舉著的火把,火星子劈裡啪啦落進泥裡,像極了當年戰場上被砍斷的敵將首級。
武曌的魔氣陣又裂開一道縫。
她退了半步,玄色鳳袍在氣浪裡獵獵作響。
這女人本是感業寺裡垂淚的小尼,如今卻能以魔氣化三軍——可此刻她望著李元霸背後翻湧的千軍,眼底竟浮起幾分笑意。
那是看火越燒越旺時才有的笑,帶著點貪婪的雀躍。
"李將軍,"她開口,聲音裹著魔氣,像淬了冰的刀刃,"你召的是執念,不是活軍。"她抬手,指尖魔氣凝成蛇信子,"當年玄甲軍隨秦王定天下,可如今的唐...早沒了王。"
李元霸的鐵錘頓在半空。
他忽然想起昨日在牢裡見到的小皇子——三歲孩童縮在草堆裡,脖頸上還掛著半塊虎符,是當年秦王親賜的玄甲令。
那孩子見了他,竟爬過來拽他衣角,奶聲奶氣喊"叔叔,救我"。
"放你娘的屁!"他掄錘砸下,天地之力順著臂骨灌進錘身,"唐在這兒!"他重重捶了捶心口,"在這些想衝、敢衝的魂兒裡!"
魔氣陣轟然碎裂。
武曌踉蹌後退,嘴角滲出黑血——這是她今日第三次受傷。
可她的眼睛亮得驚人,像盯著塊燒紅的鐵,恨不能立刻攥進手裡。
密道外突然傳來金鐵交擊聲。
李元霸側耳聽了半刻,突然咧嘴笑了——是丘神績的玄甲重劍。
那老將守了三天三夜,盔甲早被砍得像破漁網,此刻竟還能揮得動百斤重劍。
"彭王!"他吼了一嗓子,虛空中的唐軍騎兵突然調轉馬頭,朝著密道外衝去。
那些本無實體的長矛尖,此刻竟在泥地上犁出深溝。
丘神績正被七八個持戟士兵圍在中間。
他的左肩插著支箭,血浸透了玄甲下的素麻中衣——那是他亡妻的壽衣,穿了十年。
對麵站著陸九淵,大周女帝的鳳冠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身邊跟著個穿青衫的書生——阮阮,她最寵的謀士。
"老匹夫,"陸九淵指尖轉著枚金印,"降了,給你個虛職。
不降..."她瞥了眼丘神績腳邊的玄甲軍屍首,"你這些兵,可就白死了。"
丘神績吐了口血沫子。
血裡混著半顆槽牙——是方才被戟柄砸的。
他望著遠處密道裡翻湧的唐軍虛影,突然笑了:"女帝可知,當年玄甲軍衝鋒前,秦王說過什麼?"
陸九淵挑眉:"什麼?"
"他說,"丘神績握緊劍柄,指節發白,"衝過去的是將,衝不過去的...是魂。"他突然甩開佩劍,徒手抓起腳邊的斷戟,"老子今天,就做個衝不過去的魂!"
阮阮的青衫動了動。
他倚著旁邊的老槐樹,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弧度,像是在看一場戲。
陸九淵的指甲掐進掌心——這是她最恨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