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延的腐朽被硬生生遏製在百米邊緣。界限之內,是活生生的血肉地獄與燃燒的怨魂牢籠;界限之外,雖然彌漫著血腥腐朽的餘味,樹木病態,但至少生機尚存。這道分界線,是由無數被永恒折磨、燃燒殆儘的痛苦靈魂作為代價換來的。
血肉城堡那由無數痛苦魂影構築的幽藍屏障,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歎息之牆。無論它如何咆哮、如何用那血肉巨錘轟擊、用骨刃劈砍、用狂亂的觸手抽打,換來的隻有魂影在劇烈痛苦中燃燒、碎裂、湮滅,以及新魂被強行抽取填補時更淒厲的無聲悲鳴。每一次攻擊,都仿佛在啃噬它自身罪孽的根基,卻無法撼動這以無儘痛苦為燃料的囚籠分毫。
終於,那充斥巨口的、飽含暴怒與饑餓的無聲嗡鳴,漸漸帶上了一絲……不甘的疲憊與蟄伏的怨毒。幽綠磷火在空洞的“塔眼”中明滅不定,如同野獸在黑暗中權衡利弊。
它停止了徒勞的攻擊。
緊接著,一場令人毛骨悚然的“逆異化”開始了。這不是複原,更像是一頭狂暴的巨獸,被無形的鎖鏈勒緊、壓製,被迫披上了一層死寂的偽裝。
那搏動不休的、暗紅近黑的巨大肉膜,如同被強行冷卻的熔岩,其表麵虯結的紫黑血管迅速乾癟、硬化,顏色褪為深灰,最終深深嵌入變得灰白、粗糙的“石質”表層之下,形成無數道扭曲、猙獰的深色脈絡紋路,如同皮膚下未愈合的醜陋傷疤。
肉膜本身失去了活性的搏動,變得僵硬、冰冷,表麵覆蓋上一層迅速增厚的、類似風乾血痂和岩石粉末混合的灰暗硬殼。這硬殼並非真正的石頭,而是一種死去的、毫無生機的類石物質,散發著陳腐的土腥與淡淡的血腥混合氣味。
化為巨大空洞眼眶、燃燒著幽綠磷火的尖塔頂端,那兩團磷火如同被無形的手狠狠掐滅,瞬間消失。空洞的眼眶被強行“縫合”——湧出大量粘稠、迅速凝固的暗褐色膠狀物,將空洞填滿、抹平,最終硬化成與塔身“石質”一致的粗糙表麵,隻留下一個極不自然、微微凸起的圓形疤痕,暗示著其下被掩埋的恐怖。
塔身那粗壯、布滿骨刺的脊椎狀結構,被一層厚厚的、類似骨質增生與石屑混合的灰白物質覆蓋、包裹,強行“修複”成原本尖塔的輪廓,但那輪廓顯得臃腫、扭曲,線條失去了哥特式的銳利,反而透著一股被勒緊的笨拙感。
牆壁上撕裂開的、伸出觸手的不規則孔洞窗口),被同樣湧出的暗褐色膠狀物粗暴地堵塞、抹平。膠狀物硬化後,形成了毫無窗戶特征、僅僅是與牆麵顏色略深的醜陋補丁。那些狂舞的觸手,則如同被斬斷的蛇,迅速萎縮、乾癟,斷口被膠狀物覆蓋,最終隻留下牆壁補丁上一些細微的、不規則的凸起痕跡。
城堡正門那布滿螺旋利齒的深淵巨口,帶著極度的不情願,緩緩地、僵硬地合攏。利齒相互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當巨口完全閉合時,縫隙被暗褐色膠狀物迅速填滿、硬化。最終,那裡形成了一扇巨大、厚重、布滿深色脈絡紋路和粗糙補丁的“石門”。門板上沒有任何裝飾或把手,光滑得詭異,仿佛一塊封死墓穴的巨石,隻留下一個模糊的、類似巨口合攏線的深色凹痕。
向外蔓延的腐朽領域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土地不再滲出新的膿液,油汙般的黑色土壤似乎“凝固”了。樹木停止了進一步的扭曲異化,但依舊保持著枯槁、病態的模樣,如同被吸乾了生機的標本。淡紅色的有毒瘴氣不再擴散,濃度也略有降低,但並未完全消散,如同幽靈般縈繞在城堡百米範圍內,散發著令人不安的甜腥與腐朽。
那些試圖化為觸手的樹根,徹底僵死在地表下,隻留下地麵一些細微的、龜裂的隆起痕跡。
當城堡最後一絲血肉特征被強行“縫合”進那層死寂的偽裝之下,那座由幽藍痛苦魂影構成的、不斷蠕動燃燒的怨念之網,也如同完成了鎮壓任務般,緩緩黯淡、沉降。
無數扭曲掙紮的魂影並未消失,而是如同沉入水底的熒光水母,變得半透明、模糊不清,最終沉入城堡周圍的大地深處,消失在視野中。空氣中那直刺靈魂的億萬無聲尖嘯也隨之減弱,化為一種低沉、持續、如同大地本身在痛苦呻吟的背景嗡鳴,無處不在,卻又難以捉摸。
那道清晰的百米分界線依然存在。界限之內,是死寂、灰暗、布滿詭異“傷疤”和“補丁”的城堡,以及凝固的腐朽土地、病態樹木和淡紅瘴氣;界限之外,是相對“正常”卻也被陰影籠罩的森林。
短短時間內,那座不可名狀的血肉巨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比他們初入時更加破敗、更加死氣沉沉的古堡廢墟。石牆粗糙灰暗,布滿深色脈絡和醜陋補丁;尖塔臃腫,頂端帶著不自然的圓形疤痕;窗戶位置是毫無生氣的深色斑塊;正門則是一塊封死的、帶著巨口凹痕的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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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死寂是虛假的,是被更高力量強行套上的沉重枷鎖。
韓斌三人站在泥灘上,渾身冰冷。他們親眼目睹了這恐怖的“複原”過程。這並非解脫,而是更深沉的窒息。這座城堡沒有死,它隻是在靈魂屏障的殘酷鎮壓下,被迫披上了一層石質的裹屍布,蟄伏了起來。它每一道深色的脈絡,每一塊醜陋的補丁,每一處不自然的疤痕,都在無聲地訴說著被禁錮的暴虐與怨毒。空氣中殘留的腐朽、大地深處的痛苦嗡鳴、以及那清晰得刺眼的百米界限,都在提醒他們:
這座城堡是一個活著的囚徒,而他們,剛剛從囚籠的中心逃出。它隻是在等待,等待下一次掙脫枷鎖的機會,或者……等待新的獵物,主動踏入這片死寂的、由痛苦靈魂看守的囚籠之中。那偽裝之下的深淵巨口,仿佛仍在無聲地開合,散發著永恒的饑渴。
韓斌三人癱倒在地,渾身冰冷。他們不僅看到了城堡化為的終極恐怖,更看到了這恐怖之下,那由無儘痛苦與死亡堆砌而成的、更加令人絕望的囚籠真相。空氣中那無聲的億萬魂靈尖嘯,那不斷碎裂又重組的幽藍光影,那靈魂燃燒的火焰……構成了一幅比地獄本身更加殘酷的景象。
劫後餘生的慶幸被徹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窒息般的沉重:
韓斌背部的印記傳來一陣陣冰冷的悸動,仿佛在呼應著結界中那些燃燒的同類靈魂)。
李綱的“氣”讓他清晰地“聽”到了那無聲的、彙聚成海的靈魂悲鳴與詛咒,胃裡翻江倒海,幾乎嘔吐出來,那是人類所能想象最深的絕望。
吳德麵無人色,牙齒咯咯作響,巨大的恐懼中竟升起一絲荒謬的悲涼——那些魂影中,是否也有像他們一樣的貧民窟孩子?甚至……有他認識的人?
他們逃離了城堡的物理囚籠,卻仿佛跌入了一個更加龐大、更加黑暗的宇宙真相:這座血肉城堡本身,連同禁錮它的力量,都建立在對無數靈魂永恒而殘酷的壓榨之上。那百米外的森林,所謂的“安全區”,不過是建立在無數亡魂燃燒的灰燼之上,脆弱得如同風中蛛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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