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斌背靠著冰冷滑膩、布滿黴斑的牆壁,蜷縮在腐朽大廳的角落,像一頭等待屠刀落下的羔羊。銅鈴般的眼睛死死盯著黑暗中那些緩慢搏動的肉質紋理,每一次細微的蠕動都讓他的神經繃緊一分。他等待著那預料中的襲擊——牆壁裂開巨口,地麵伸出觸手,或者天花板上垂下那令人作嘔的黑色絲線…如同上次噩夢重現的序曲。
時間在死寂和令人窒息的腥氣中一分一秒流逝。
預想中的恐怖撕扯並未降臨。
隻有那無處不在的、如同巨人垂死喘息般的低沉嗡鳴,在空曠腐朽的廳堂裡回蕩。牆壁上的肉質組織依舊在緩慢搏動,像一顆顆沉睡的、腐爛的心臟。沒有怪物,沒有異變,隻有這凝固的、令人發瘋的死寂。
恐懼如同冰水浸泡著骨髓,但在這漫長的、毫無變化的等待中,另一種情緒——一種被愚弄的暴怒和骨子裡不肯認輸的倔強——如同被壓抑的岩漿,開始在他胸腔裡翻騰、升溫。
“媽的…”韓斌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低吼,帶著血腥味。他受夠了!與其在這裡像個待宰的豬玀般瑟瑟發抖,不如…他猛地用拳頭砸了一下冰冷濕滑的地麵,粘膩的苔蘚觸感讓他一陣惡心,卻也像一盆冷水澆醒了部分理智,他自我安慰道“隻是刷個二周目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跑?往哪跑?上次的門…他猛地抬頭,目光投向大廳另一側,卻發現那時逃脫所進入的拱門,現在隻是一麵光滑的牆,韓斌心裡隻想罵人,必須再將第一次走的路全再走一遍嗎?韓斌無可奈何隻好朝二樓看去,那通往二樓的、如同巨獸咽喉般的腐朽樓梯。樓梯的木階布滿黴斑,斷裂處露出暗紅色的木質纖維,仿佛凝固的血管。每一次踩踏都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吱嘎”呻吟,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坍塌。韓斌深吸一口氣,那濃烈的鐵鏽與腐爛苔蘚的味道幾乎讓他嘔吐。他強迫自己邁開灌鉛般的雙腿,一步,一步,踏上了這通往未知的、腐朽的階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同行走在刀鋒之上,腳下傳來的脆弱觸感和刺耳的呻吟,不斷刺激著他緊繃的神經。
二樓的走廊,是純粹的黑暗,濃稠得如同化不開的墨汁,吞噬了樓梯口那點微弱的幽綠光芒。站在樓梯儘頭,韓斌感覺自己像站在了懸崖邊,前方是深不見底的虛無。一股源自本能的巨大恐懼攫住了他,幾乎要將他拖回樓梯之下。
“光…”一個微弱的念頭在他混亂的腦海中閃過,“要是…有點光就好了…”這念頭帶著絕望的祈求,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嗡——
仿佛是對他心念的回應,又像是某種冰冷的嘲弄。
走廊兩側牆壁上,那些鑲嵌在扭曲黃銅燈架裡的、早已布滿銅綠和蛛網狀裂痕的壁燈,毫無征兆地、一盞接一盞地亮了起來!沒有火苗,沒有燈芯,燈罩內部直接燃起一團團幽冷的、如同鬼火般的慘綠色光芒!光芒並不明亮,反而將這條狹長的走廊映照得更加陰森詭異。牆壁上剝落的牆皮、滲出的粘液、還有那些模糊不清的汙跡,在綠光下纖毫畢現,如同腐爛屍骸上爬行的蛆蟲。鏽跡斑斑的燈架在光芒中投下扭曲變形的陰影,像無數隻舞動的鬼爪。
韓斌渾身劇震,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他猛地後退半步,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樓梯扶手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他下意識地握緊拳頭,擺出防禦姿態,赤紅的眼睛死死掃視著亮起的燈盞和光芒所及的走廊深處。
沒有怪物撲來。
沒有牆壁裂開。
隻有那十幾盞燃燒著幽綠鬼火的壁燈,如同無數隻冰冷的眼睛,無聲地注視著他。
這詭異的“順從”,比直接的攻擊更讓他心底發寒。這鬼地方…能“聽”到他的想法?他用力甩甩頭,將這個更加恐怖的念頭暫時壓下。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咬緊牙關,強迫自己離開樓梯口的安全區,踏入了這條被幽綠鬼火照亮的、充滿不祥氣息的走廊。
兩側牆壁,不再是樓下大廳那種裸露的搏動血肉,而是覆蓋著厚厚的、如同屍布般的灰塵。灰塵之下,隱約可見一幅幅巨大的、鑲嵌在沉重畫框裡的畫像輪廓。畫布早已褪色黴變,上麵的人物麵容模糊不清,隻能勉強辨認出一些華麗的、同樣布滿汙垢的服飾輪廓。畫像之間,還擺放著一些被厚厚灰塵覆蓋的、形狀怪異的展品基座,上麵曾經放置的東西早已不知所蹤,隻留下一些難以理解的凹痕或鏽蝕的金屬支架。空氣在這裡更加凝滯,灰塵的味道混合著更深的腐朽氣息,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顆粒感。
韓斌的目光死死鎖定在走廊儘頭。那裡,是記憶中那扇熟悉的、厚重的橡木門——正是上次他和李綱、吳德躲避怪物追擊時藏身的房間!那是這片詭異之地裡,唯一一個曾短暫給予他們喘息之機的“安全點”!
一絲微弱的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火星,在他心底燃起。他加快腳步,幾乎是踉蹌著撲到那扇門前。熟悉的、布滿深深刻痕和乾涸汙跡的門板觸手冰涼。他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種近乎朝聖般的緊張和期待,用力推開了沉重的門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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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刺耳的摩擦聲在死寂的走廊裡格外瘮人。
門開了。
但門後的景象,卻震驚了韓斌。
門後,那腐朽的寢宮不見了,直接是那熟悉的一條更加幽深、更加詭異、的走廊!
這條新走廊與他離開寢宮後的走廊一模一樣。它異常寬闊,兩側牆壁不再是粗糙的石壁或腐朽的木板,而是某種光滑、冰冷、如同打磨過的黑色石材,散發著不祥的微光。
左側牆壁,整齊排列著一扇扇緊閉的門扉!這些門造型各異,材質也千差萬彆——有沉重的、布滿鉚釘和詭異浮雕的青銅巨門;有鑲嵌著彩色琉璃、描繪著扭曲天使與惡魔圖案的教堂彩窗門;有由無數細小蒼白指骨拚接而成的森然骨門;甚至還有一扇如同流動水銀般、表麵不斷變幻著模糊麵孔的液態金屬門…每一扇門的門板上,都鐫刻著難以辨識、卻又散發著強烈精神波動的古老符文或褻瀆圖案,僅僅是目光掃過,都讓韓斌感到一陣眩暈和惡心。
而右側牆壁,則懸掛著一幅幅巨大的、裝裱華麗的肖像畫!與走廊裡那些蒙塵模糊的畫像不同,這裡的每一幅畫都清晰得令人心悸!畫中的人物栩栩如生,穿著各個時代、風格迥異的華服,有身披鎧甲的騎士、裹著長袍的巫師、穿著維多利亞時代蓬裙的貴婦、甚至還有西裝革履的現代人…但他們的表情卻無一例外地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邪異!有的嘴角掛著凝固的、充滿惡意的微笑;有的眼神空洞,瞳孔深處卻仿佛燃燒著地獄之火;有的則直接是半人半獸的扭曲形態!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當韓斌的目光掃過其中一幅描繪著一位手持骷髏權杖、頭戴荊棘冠冕的老者畫像時,他清晰地看到,畫中老者那雙鑲嵌著祖母綠寶石的眼睛,極其輕微地轉動了一下,冰冷的視線如同實質的針,刺在了他的臉上!
韓斌僵立在門口,如同被無形的寒冰凍結。身後是燃燒著幽綠鬼火的腐朽走廊,眼前是這條由褻瀆之門與邪異畫像構成的、通往更深層噩夢的詭異長廊。一股比之前任何時刻都要冰冷、都要絕望的寒意,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
韓斌像一具被抽去靈魂的軀殼,僵硬地走過這條由褻瀆之門與邪異畫像構成的詭異長廊。兩側那些鐫刻著褻瀆符文的門扉和畫框中投來的、仿佛帶著實質重量的冰冷視線,如同無數根鋼針,刺紮著他的神經。他強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隻是死死盯著前方那越來越近的、繪製著巨大赤紅豎眸圖案的冰冷牆壁——那是他記憶中唯一的“出口”。
終於,他踉蹌著撲到牆前。冰冷的、帶著粗糙顆粒感的石壁觸感瞬間傳遞到掌心。他顫抖著,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將整個手掌用力按在牆壁上,身體下意識地前傾,期待著那熟悉的、穿透虛無的墜落感…
咚!
沉悶的撞擊聲和額角傳來的劇痛,像一盆混合著冰碴的冷水,將他最後一絲僥幸澆得透心涼!堅硬的、紋絲不動的岩石!冰冷、粗糙、真實得令人絕望!不再是上次那可以穿越的幻影!
“不…不可能!”韓斌踉蹌後退,捂著撞痛的額頭,銅鈴般的眼睛裡瞬間布滿血絲,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纏繞住他的心臟。出路…沒了?難道要永遠困死在這腐爛的噩夢裡,成為牆上某幅邪異畫像的同伴?這個念頭讓他幾乎窒息。
等等!
上次…上次是怎麼出去的?
是開了一扇門之後!是那扇該死的、刻著金錢符號的門之後,經曆了金幣變蟲的噩夢,才讓這堵牆變得虛幻!
求生的本能如同瀕死的火星,在絕望的灰燼裡猛地爆燃!他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瘋獸,猛地轉身,赤紅的眼睛在幽暗的光線下瘋狂掃視著左側那一扇扇緊閉的、造型各異的門扉。
金錢符號…金錢符號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