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斌、吳德、李綱三人雖然精神疲憊,但新獲得的強大力量感如同火焰在血液裡燃燒,讓他們忍不住低聲交流著功法心得,韓斌比劃著《寒淵鎖魂》的起手式,吳德感受著腳下大地傳來的親切脈動,李綱則揉著依舊發脹的太陽穴,試圖理清腦海中那龐大機械知識體係的脈絡。興奮的低語在通道中回蕩。
唯有秦硯之,步履蹣跚,幾乎是被李綱和吳德半攙扶著才走完最後一段路。回到據點那熟悉的小院中,他幾乎是把自己“扔”進那張寬大的舊藤椅裡。沉重的身軀砸得椅子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他癱倒在椅背上,鋼鐵左臂耷拉在扶手外,僅存的左眼緊閉著,胸膛微弱起伏,臉上再沒有半分往日的嬉笑與不羈,隻剩下一種被徹底掏空後的、深沉的頹廢與死寂。汗水在他灰敗的臉上留下幾道蜿蜒的痕跡,如同乾涸的河床。
幾天後,承古齋那個堆滿雜物的後院,陽光難得慷慨地灑落。空氣中彌漫著舊木料、機油和剛修剪過的青草混合的獨特氣息。秦硯之那隻冰冷的鋼鐵左臂搭在藤椅扶手上,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發出清脆的“噠、噠”聲。他臉上那層灰敗的死氣已如潮水般褪去,雖然眼下的烏青和眉宇間揮之不去的疲憊仍在訴說著前幾日的透支,但那標誌性的、帶著點痞氣的笑容又重新掛在了嘴角。他那隻獨眼精光四射,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院子中央揮汗如雨、不斷重複著基礎槍術動作的韓斌。
“停停停!韓小子,你這槍使得…嘖嘖嘖,”秦硯之誇張地咂著嘴,從藤椅上支棱起來,“知道的以為你在練《寒淵鎖魂》,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跟田裡的稻草人較勁呢!殺氣呢?那股子凍進骨子裡的寒氣呢?不是讓你真的‘鎖魂’,是讓你把對手嚇得魂飛魄散,懂不懂?再來!想象一下,你麵前站著的不是空氣,是當年把老子胳膊啃了半截的那頭‘深淵腐涎獸’!對,就那個味兒,眼神再凶點!嘿,這就對了嘛!”
韓斌被他調侃得麵皮微紅,但眼神卻愈發銳利,長槍破空,帶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寒意,動作明顯多了幾分狠厲與果決。
看著韓斌漸入佳境,秦硯之滿意地點點頭,隨即目光轉向旁邊眼巴巴瞅著的吳德和李綱,咧嘴一笑,露出白牙:“至於你們兩個?彆眼饞了。韓斌選了長槍,那是他的道。你們倆的道,也得配上趁手的‘家夥事兒’。記住嘍,小子們,”他臉上的笑容收了幾分,獨眼中透出刀鋒般的銳利,“甭管你們以後是能呼風喚雨,還是能造出毀天滅地的機關,這近身纏鬥的本事,就是你們最後的保命符!跟深淵邪祟打交道,指望它們每次都跟你拉開距離玩法術對轟?做夢!那些玩意兒最喜歡的就是撲到臉上,用黏糊糊的觸手、滴著毒液的獠牙,跟你玩‘貼貼’!到時候,你手裡的家夥夠不夠快、夠不夠狠、能不能在方寸之地護住要害,就決定了你是站著回來,還是被人抬回來,或者…變成它們的一部分!”
這番話帶著秦硯之特有的、用血淋淋的教訓包裹的黑色幽默,讓吳德下意識縮了縮脖子,李綱也推了推鼻梁上並不存在的眼鏡,神情凝重起來。
“來吧,吳道德!”秦硯之站起身,走到牆角一個蒙塵的武器架前,大手一揮掀開油布。他動作麻利地抽出一把造型奇特的武器——那是一把厚重、略帶弧度的短柄鐮刀,刀刃閃爍著沉甸甸的烏光,刀背厚實,刀柄纏繞著防滑的麻繩。“喏,試試這個!”
吳德有些茫然地接過。鐮刀入手比他想象的要沉,但握持處異常舒適,仿佛是為手掌量身定做。
“這…這不是割麥子的鐮刀嗎?秦叔?”吳德憨憨地問。
“放屁!這可是嗯嗯……‘烏金斷禾鐮’!”秦硯之眼睛一瞪,隨即又嘿嘿笑起來,“當然,靈感確實來源於農具。你的道是啥?‘農商’!根在土地!這鐮刀,下能勾連地氣配合你的《地訣》),上能割斷邪祟的‘根’!想想看,當你催動《百草經》,周圍藤蔓瘋長纏住敵人下盤,你反手一鐮,”他猛地做了個凶狠的勾割動作,帶起一陣惡風,“唰!管它是腿是觸手,先給它卸下來再說!近身了?彆怕!這厚刀背就是你的小盾牌,擋!這弧度,最適合貼身纏鬥時勾、拉、割,狹窄巷道裡比長劍好使一百倍!而且,”他湊近吳德,壓低聲音,擠眉弄眼,“想想麥田,握著它,是不是感覺特彆踏實?打架,也得打得接地氣!”
吳德看著手中的烏金鐮刀,想象著秦硯之描述的場景,又想到家鄉的麥浪,眼神漸漸亮了起來,重重地點頭:“嗯!踏實!秦叔,我就要這個!”
“好小子!”秦硯之拍了拍吳德的肩膀,轉向李綱,“至於你嘛,李綱蛋!”
他在武器架上翻找片刻,拎出一件更讓李綱意外的武器——一把折疊起來像根短棍,但展開後卻是一柄寒光閃閃、一邊是利刃、一邊是鋸齒、頂端還帶著尖銳破甲錐的多功能工兵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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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鏘!”秦硯之瀟灑地甩開工兵鏟,鏟麵在陽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彆小看這‘百煉開山鏟’!你的道是啥?‘儒工’!智慧與創造!這鏟子,就是你的萬能工具包!展開是鏟,能挖陷阱配合機關布置),能拍人勢大力沉);折一半是短柄鍬,能砍能削;折到底就是一把趁手的短柄斧!這鋸齒,鋸木頭做機關?小意思!鋸邪祟的骨頭?更帶勁!這破甲錐,專克硬殼!知道為啥給你這個嗎?”秦硯之得意地晃著工兵鏟,“因為你小子腦子好使!這玩意兒變化多端,正需要你靈活運用!近身了,敵人以為你拿的是挖土的?嘿,下一秒它就能變成要命的凶器!而且堅固耐用,敲敲打打當錘子用,壞了你自己還能修!這才是‘工’之道的精髓——萬物皆可為器,實用至上!”
李綱接過沉甸甸、結構精密的工兵鏟,眼中瞬間爆發出強烈的興趣。他熟練地折疊、展開,研究著每一個關節和刃口,如同得到了一件新奇的工程玩具。“妙!太妙了!秦叔!這簡直就是移動的武器工作台!太契合了!”他興奮地推了推鼻梁雖然沒眼鏡),已經開始構思如何給這鏟子加裝小機關了。
“行了,家夥都齊了!開練!”秦硯之拍拍手,瞬間化身“秦教頭”,院子裡的氣氛頓時從溫馨轉向了…歡樂而略帶“殘酷”的教學。
“吳德!握緊你的‘烏金斷禾鐮’!彆跟握鋤頭似的!對,低姿態,重心下沉!想象你麵前是一片瘋長的毒荊棘,你要把它們從根部斬斷!勾!拉!割!動作要連貫,一氣嗬成!哎呦!”秦硯之不知何時抄起一根長樹枝,模擬觸手抽向吳德,吳德慌亂中鐮刀一勾,差點把樹枝勾飛,自己也一個趔趄。“哈哈哈,不錯不錯!有那味兒了!記住,下盤要穩如老樹盤根,配合你的《地訣》!再來!”
他又轉向李綱:“李大學問!彆光顧著研究你那鏟子的結構!它是武器!武器!想象你被堵在一條廢棄的下水道裡,前後都是流著口水的‘汙穢地精’!你的鏟子怎麼最快讓它失去戰鬥力?拍!拍腦袋!削!削關節!刺!刺眼珠子!或者…嘿!”他突然一個矮身突進,模擬地精撲咬,李綱下意識將折疊狀態的工兵鏟橫在胸前格擋。“對!格擋!然後順勢展開鏟麵,一個上撩!目標——下巴!或者…折疊一半,當鍬用,橫掃下三路!要靈活!腦子轉起來!彆死板!”
最後是韓斌。“韓小子!槍是百兵之王,也是百兵之賊!一寸長,一寸強,但被近身了怎麼辦?槍尾是擺設嗎?”秦硯之突然欺身近前,速度極快。韓斌長槍在外回援不及,下意識想後退。“退個屁!”秦硯之笑罵,鋼鐵左臂猛地一格韓斌的槍杆,右手並指如刀,直戳韓斌咽喉點到為止。“這時候,槍尾的纂就是你的小錘子!回身,用槍尾砸!當短棍使!或者…棄槍!拔腰間的匕首!記住,活人不能被尿憋死,武人不能被兵器限製死!活學活用!”
教學過程中,秦硯之的“幽默”無處不在:
當吳德動作僵硬時,他會模仿笨拙的稻草人:“哎呦,吳道德,你這動作,邪祟看了都得笑岔氣,舍不得打你!”
當李綱陷入對鏟子結構的思考時,他會誇張地喊:“李綱蛋!打架呢!不是寫論文!先活下來再研究!”
當韓斌成功用槍尾格開他一次偷襲時,他會大笑著拍韓斌肩膀:“好小子!有悟性!沒白瞎老子當年在深淵裡被追著屁股咬出來的經驗!”
他甚至會用自己的鋼鐵左臂當教具:“看見沒?這就是當年被近身了,家夥事兒不夠快不夠狠的下場!你們想以後也裝個鐵胳膊?手感可差了,冬天拔涼拔涼的!”
陽光暖暖地灑在小小的院子裡,空氣中飄蕩著汗水的味道、秦硯之中氣十足偶爾帶點破音的吼聲和指點聲,還有三個年輕人或認真、或緊張、或恍然大悟的回應。烏金鐮刀的破風聲、工兵鏟折疊展開的金屬摩擦聲、長槍撕裂空氣的呼嘯聲交織在一起。吳德在秦硯之“接地氣”的指導下,動作漸漸有了章法,雖然依舊帶著點莊稼漢的樸實,卻多了幾分守護的狠勁;李綱則開始將精密的思維融入戰鬥,每一次格擋反擊都帶著計算的痕跡;韓斌的槍法則在秦硯之的“毒舌”點撥下,愈發淩厲多變。
秦硯之靠在藤椅上,看著三個在陽光下揮灑汗水、笨拙卻無比認真練習的身影,那隻獨眼裡,嚴厲和戲謔之下,是深藏的欣慰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暖。他拿起旁邊的粗陶茶壺,美美地灌了一口涼茶,咂咂嘴,對著天空小聲嘀咕,像是說給某個老朋友聽:“嘿,老夥計,瞧瞧…新芽兒冒頭了,雖然嫩了點,但…有股子韌勁兒。這世道,總得有人接著往下扛不是?”陽光落在他殘缺卻依舊挺拔的身影上,鍍上了一層名為“傳承”的金邊。院子裡,武器的碰撞聲和少年人的呼喝聲,成了這短暫溫馨時光裡,最有力的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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