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造的熔爐已經點燃,投入其中的,是痛苦、是鮮血、是絕望,也或許……是涅盤重生的第一縷微光。這隻是開始,更殘酷的還在後麵。
時間在極致的痛苦中失去了意義。墨綠色的藥髓池翻騰不息,如同數百口煮沸的煉獄之鍋。淒厲的慘嚎漸漸變了調,從最初的尖銳絕望,化作了低沉嘶啞的嗚咽,再到如同野獸般壓抑在喉嚨深處的低吼。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草藥苦澀、血肉焦糊和新生組織的奇異腥甜。
蛻變,在毀滅與重生的邊緣悄然發生。
最初被扔進去的那個學員,此刻已不再抽搐。他仰麵漂浮在粘液表麵,身體如同被剝了皮的怪物,大片的肌肉纖維和暗紅色的筋膜裸露在外,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骼輪廓。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風箱般的嗬嗬聲,每一次心跳都牽動著那些暴露的、微微搏動的血管。但,他還活著。而且,在那潰爛的創口深處,肉眼可見的,一層堅韌的、帶著金屬般暗沉光澤的新生肉芽,正如同最頑強的藤蔓,沿著骨骼和殘存的肌理瘋狂蔓延、交織、覆蓋!每一次肉芽的生長,都伴隨著劇烈的抽搐和無聲的嘶吼,那是細胞層麵被強行撕裂又重組的劇痛!他的身體,正被這地獄般的藥液,硬生生地從“軟肉”向著“銅皮鐵骨”的方向重塑!
其他池中的景象同樣觸目驚心,卻又蘊含著一種殘酷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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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德縮在池子一角,渾身抖得像風中的落葉。他身上的金光早已黯淡,那件算盤法器也失去了光澤。皮膚大片潰爛,眼淚鼻涕混著粘液糊了滿臉。但他死死咬著嘴唇,甚至咬出了血,沒有慘叫,隻有壓抑到極致的“嗚嗚”聲。他的農道之力在體內瘋狂運轉,如同老樹盤根,死死守住心脈和骨骼,每一次潰爛後新生的皮膚,都帶著一種粗糙堅韌的、類似樹皮的質感。他抖著,卻沒倒下。
李綱的情況稍好。他額頭的金屬片閃爍著微光,勉強維持著意識的清醒。他裸露的雙臂上布滿了腐蝕的坑洞,但他十指卻在粘液中以一種極其精微的頻率顫抖著,如同在彈奏無形的琴弦——那是他在運用工道技巧,嘗試引導狂暴的藥力沿著特定經絡運行,避免無謂的破壞,甚至嘗試修複受損最輕的部位!雖然效果微弱,但這主動引導而非被動承受的態度,在煉獄中顯得尤為可貴。他的眼神,痛苦中燃燒著冷靜的計算。
文鑫所在的池子,翻騰的粘液中竟然飄散著一絲極其微弱的、清冽的茶香。她緊閉雙眼,臉色慘白如紙,身體同樣在承受著潰爛與重生的痛苦。但她的雙手,卻依舊保持著一種近乎本能的、優雅的合攏姿態,虛捧在胸前,仿佛捧著那已破碎的茶壺。一絲絲溫潤平和的雜家“茶道”意境,正從她殘存的精神印記中滲出,如同溪流般艱難地抵抗著粘液的精神侵蝕和痛苦衝擊。她的蛻變,帶著一種破碎的堅韌。
穆之陵早已不複世家公子的從容。他麵容扭曲,昂貴的訓練服早已化為烏有,裸露的上身布滿了可怖的傷口。但他眼中卻沒了之前的倨傲,隻剩下一種近乎瘋狂的、不服輸的狠戾!他運轉著儒家浩然氣,雖無法完全抵禦痛苦,卻死死護住靈台一點清明,口中甚至無意識地、斷斷續續地念誦著儒家固本培元的經文,試圖以“禮”與“序”的意誌,對抗這無序的毀滅與痛苦。
破衣少年沉在池底,一動不動,仿佛已經死去。但若仔細觀察,會發現他身體周圍的粘液翻滾最為劇烈,仿佛有什麼東西在他體內瘋狂吞噬著藥力。他的皮膚沒有潰爛,反而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如同黑曜石般的質感,龜裂的紋路下隱隱有暗紅色的光芒流動。他承受痛苦的方式,如同深淵般沉默而危險。
韓斌的池子,表麵相對平靜,隻有細密的氣泡不斷冒出。他整個人沉在池底,如同坐化的老僧。體表覆蓋著一層薄薄的、不斷被腐蝕又不斷再生的幽藍色冰晶,如同他的第二層皮膚。冰晶之下,皮膚肌肉同樣在經曆著潰爛與新生。但更驚人的變化在他體內發生!
藥髓池那狂暴的、足以蝕骨銷肌的能量,正瘋狂地衝擊著他體內那道由阿婆設下的封印!封印內,代表“腐朽”的深淵之種與那一絲“毀滅”氣息,在這極致痛苦和外界毀滅性能量的刺激下,竟產生了微弱的共鳴!它們如同被喚醒的凶獸,本能地開始吞噬、轉化那湧入的狂暴藥力!這種吞噬,帶來了遠超常人的、深入骨髓和靈魂的痛苦,仿佛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啃噬他的本源!但同時,也帶來了一種畸形的、更強大的新生!
他新生的肌肉纖維中,隱隱纏繞著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黑灰色細絲,骨骼深處也沉澱下一點陰冷的暗芒。這並非純粹的強化,更像是在原本的根基上,強行融入了深淵的某種“特性”——一種在毀滅中汲取力量、在腐朽中重鑄自身的詭異韌性!他的肉體強度提升速度遠超常人,但每一次心跳,都伴隨著封印的微微震顫和深淵氣息的絲絲滲透。這蛻變,如同在刀尖上起舞,在懸崖邊鑄劍!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幾個時辰。
“時間到。”教官那冰冷的聲音如同赦令般響起。
藥髓池的粘液如同退潮般,緩緩沉入地下裂口,消失不見。留下數百個如同爛泥般癱軟在地、渾身赤裸衣物早已腐蝕殆儘)、體表覆蓋著潰爛傷口和新生嫩肉的身影。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與藥味。呻吟聲、咳嗽聲、壓抑的哭泣聲此起彼伏。
教官如同磐石般站在高台邊緣,機械臂上的血跡早已乾涸發黑。他冷漠地掃視著下方這群剛剛經曆了地獄洗禮、如同破布娃娃般的年輕人。
“都還活著?”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很好,說明你們至少還有當廢料的資格。”
沒有人回應,隻有沉重的喘息。
“疼嗎?”他問,語氣平淡得像在問天氣。
台下一片死寂。這問題如同廢話。
“記住這疼。”教官的聲音陡然轉厲,如同寒鐵交擊,“記住你們的皮肉被腐蝕剝離的感覺!記住你們的骨頭被藥力碾磨的滋味!記住你們在窒息和劇痛中掙紮求生的每一刻!”
“因為外麵那些東西——那些t1、t2、t3……甚至更高階的穢物——它們帶來的痛苦,比這藥髓池強十倍!百倍!它們不會給你們喘息的機會,不會給你們重生的可能!它們隻會將你們撕碎、吞噬、同化,讓你們變成它們的一部分,成為新的汙染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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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那隻漆黑的機械左臂,在模擬天光下,冰冷的金屬反射著幽暗的光澤。
“看到它了嗎?”他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刻骨的冰冷,“這不是裝飾品。這是代價。是在一次圍剿t6‘孤馬’的任務中,為了掩護隊友撤退,被那孤傲的馬生生絞碎,最後不得不親手斬斷的代價!”
“我的血肉,我的骨頭,就爛在它身體裡,成了它的養分。”
他的目光掃過台下每一張痛苦而茫然的臉。
“你們現在承受的這點痛苦,這點蛻變……算得了什麼?”
“鍛造肉體,不是為了好看,不是為了炫耀力量!是為了讓你們在邪祟的爪牙下,能多扛一爪!在汙穢的侵蝕中,能多撐一息!在必死的絕境裡,能用自己的骨頭當武器,給隊友創造一線生機,或者……給自己一個拉它墊背的機會!”
“這,才是‘鍛體’的真意!”
他停頓了一下,看著那些新生的、還帶著嫩紅的皮膚和肌肉,看著那些在痛苦中依舊沒有熄滅的眼神儘管有些還很迷茫)。
“今天的藥髓,隻是開胃小菜。”教官的聲音恢複了平直,“明天,你們會進入‘重力囚籠’,承受十倍、二十倍的重壓,直到你們的骨頭發出呻吟,內臟被擠壓移位!後天,是‘冰火兩儀甬道’,在極寒與酷熱中淬煉你們的經脈和臟腑!大後天……”
他每說一項,台下眾人的臉色就白一分。
“感到絕望嗎?想放棄嗎?”教官的嘴角似乎勾起一絲極其冰冷的弧度,“大門就在那邊。現在走出去,脫下這身訓練服,你們就可以回到溫暖的床上,吃著可口的食物,忘記這裡的一切,繼續當你們的‘天才’、‘少爺’、‘小姐’,直到……某一天,迷霧籠罩你們的城市,扭曲的怪物爬上你們的窗台,而你們隻能像待宰的豬羊一樣,在絕望和痛苦中哀嚎著死去!”
“選擇留下,”他的目光陡然銳利如刀鋒,掃過韓斌、李綱、吳德、文鑫、穆之陵、破衣少年……掃過每一個還在掙紮呼吸的身影,“就把今天的痛苦、明天的折磨、後天的絕望……都給我咽下去!嚼碎了!變成你們骨頭裡的鐵!血肉裡的鋼!靈魂裡的火!”
“因為隻有這樣的廢物……”他頓了頓,聲音裡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極其複雜、難以言喻的意味,不再是單純的嘲諷,而是混合著沉重期望的鐵血宣告,
“才配在未來的某一天,用這副被鍛造過的軀體,去直麵真正的深淵!”
說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轉身,抱著那條染血的機械臂,邁著如同尺子量過般精準的步伐,離開了這片彌漫著血腥、藥味和新生氣息的煉獄場。留下數百名癱倒在地、身心俱疲卻又被那番話語砸得心潮翻湧的少年少女,在冰冷的金屬地麵上,艱難地喘息,默默地舔舐傷口,消化著這殘酷的第一課。
蛻變已經開始,而鍛造之路,漫長且遍布荊棘。這僅僅是“源點”基地給予他們的,第一個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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