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八月初三。
汴京城內,秋意漸濃。比起一月前天貺節時的酷暑難耐,如今晨風中已帶了幾分涼意,梧桐葉片也開始泛黃,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街市上的行人也不似前月那般汗流浹背,步履匆忙,而是多了幾分從容不迫的閒適。
皇城之內,垂拱殿。
趙桓身著一襲淡青色的常服,正伏案批閱著堆積如山的奏折。案頭擺放著來自各路的政務文書:江南齊安、費鼎宋的財賦整頓奏報,河北嶽飛的軍務簡報,太原重建的工程進度,以及格致院呂頤浩呈上的新式軍械研製情況……每一份都關乎國計民生,容不得半點馬虎。
"官家,"內侍張望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在趙桓身後數步遠的地方停下,躬身道,"兵部尚書吳敏求見,言有西北急報呈奏。"
趙桓頭也不抬,繼續批閱著手中一份關於汴京城防修繕的奏疏,漫不經心地問道:"西北?可是韓世忠那邊又有軍情?"
"回官家,"張望小心翼翼地答道,"吳尚書說是熙河路的軍報,事關邊境,頗為緊急。"
"熙河路?"趙桓這才放下手中的朱筆,微微皺眉。熙河路乃是防備西夏的前沿重地,若有軍報傳來,多半不是什麼好消息。莫非是夏人又在邊境生事了?
他沉吟片刻,道:"傳他進來。"
"遵旨。"
不多時,兵部尚書吳敏快步走進殿內,懷中緊緊抱著一卷加了火漆印的軍報文書。他麵帶喜色,卻又隱含幾分忐忑不安,顯然心情頗為複雜。
"臣吳敏,叩見官家。"吳敏在殿中躬身行禮。
"平身。"趙桓示意他起身,目光落在他懷中的文書上,"什麼軍情,竟讓吳尚書如此匆忙?"
吳敏恭敬地上前幾步,雙手將軍報呈上:"啟奏官家,熙河路馬步軍副總管劉法,八百裡加急軍報!五日前,夏人部族襲擾我朝商隊,殺傷護衛府兵四十餘人。劉副總管得報後,即刻率精騎三千,連夜追擊,大破夏賊,斬首三百餘級,生擒數十人,並……並斬殺了為首的夏將野利阿骨打!"
"哦?"趙桓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接過軍報,迅速掃了一遍,臉上漸漸露出一絲笑意,"好!劉法這廝,倒是個有血性的!夏賊殺我軍民,他便立刻為袍澤報仇,這才是我大宋男兒的氣概!"
吳敏見趙桓龍顏大悅,心中稍安,但還是有些忐忑地說道:"官家,劉副總管此戰雖然大勝,但……但他為了追剿夏賊,曾越境數十裡深入夏境,隻怕……"
"越境?"趙桓看向吳敏,眼中帶著一絲玩味,"吳尚書是在擔心什麼?擔心夏人會因此與我朝交惡嗎?"
"臣……"吳敏有些為難地說道,"臣隻是覺得,兩國交兵,向來慎重。劉副總管雖是為袍澤報仇,師出有名,但越境追擊,終究是……"
"終究是什麼?"趙桓站起身來,在殿中踱了幾步,隨即轉身看著吳敏,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吳尚書,你可知夏人為何敢襲擾我朝商隊?"
吳敏思索片刻,小心翼翼地答道:"臣以為,可能是夏人試探我朝的態度,或者……或者是以為我朝主力皆在河北,西北空虛。"
"正是!"趙桓一拍手掌,"夏人就是看我朝連年征戰,以為有機可乘,這才敢如此放肆!若我等隻是派人交涉抗議,他們豈不更要得寸進尺?如今劉法雷霆反擊,一戰而勝,正好殺一儆百,讓夏人知道我大宋的厲害!"
他重新坐回案後,繼續翻閱著軍報,越看眼中的讚賞之色越濃:"這劉法,朕有印象。當年與夏人交戰時,屢建戰功,是個能征善戰的宿將。此次不僅報了袍澤之仇,更是為朝廷爭了臉麵!"
"官家聖明!"吳敏恭維道,"劉副總管確實勇猛,此戰斬敵三百餘,己方僅傷亡數十人,可謂大勝。"
趙桓忽然輕笑一聲,指著軍報上的一段文字:"吳尚書,你看這裡,劉法對那些夏人俘虜說了什麼?"
吳敏順著趙桓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軍報上寫著:"副總管對夏俘言:"告知夏主李乾順,我大宋軍威不可辱,軍民不可欺!若夏人再敢生事,某必率十萬鐵騎,踏破賀蘭山,將戰火燒到興慶府城下!""
"這……"吳敏有些擔憂地說道,"劉副總管這話,說得頗為……頗為嚴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