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十一月二十四日,申時三刻,靈州城外,宋軍大營。
夕陽西下,血色殘陽將整個軍營染成一片金紅。經過連日的攻城血戰,這支兩萬餘人的大軍此刻正在休整,但軍營內外依然戒備森嚴。巡邏的哨兵每隔一刻鐘就要換崗,探馬更是來來往往,不斷向中軍大帳彙報著四麵八方的軍情。
在距離軍營外圍三裡之處,一個衣衫襤褸、風塵仆仆的老者正艱難地向這邊走來。這便是李仁愛府中的老管家福伯,他已經連續趕了一夜一天的路,雙腳早已磨出了血泡,但懷中那封沉甸甸的遺書,卻給了他繼續前行的力量。
"站住!什麼人?"一隊巡邏的宋軍斥候發現了他,立即圍了上來,長槍齊指,"再往前一步,格殺勿論!"
福伯急忙停下腳步,舉起雙手表示沒有惡意,用帶著濃重黨項口音的漢話說道:"軍爺息怒!老漢不是細作,是來求見貴軍主帥的!老漢有要事稟報!"
"哼!又是一個想要投降的黨項狗!"為首的什長冷笑一聲,"滾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子,我們陛下說了,要投降就讓你們的皇帝李乾順親自來!其他人免談!"
"不是的,軍爺!"福伯急得額頭冒汗,"老漢不是來投降的!老漢是來送信的!是我家老爺的遺書!"
"遺書?"什長皺了皺眉,"你家老爺是誰?"
"我家老爺是...是李仁愛!大夏禮部尚書李仁愛!"福伯聲音顫抖地說道,"老爺昨日以身殉國,臨終前托付老漢將這封遺書送給貴國皇帝陛下!求軍爺行個方便,讓老漢進營麵聖!"
什長一愣,他雖然不認識什麼李仁愛,但聽說是西夏的禮部尚書,倒也不敢小覷。不過軍令如山,沒有上級允許,絕不能放任何外人進營。
"你說你是李仁愛的家奴?有何憑證?"什長懷疑地打量著他,"萬一你是細作,想要混進營中刺殺陛下怎麼辦?"
福伯聞言,立即從懷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精美的荷包,裡麵裝著李仁愛的私印和一塊玉佩。"軍爺請看,這是我家老爺的私印和貼身玉佩,老漢豈敢作假?"
什長仔細看了看,雖然不認識上麵的西夏文字,但玉佩的質地和雕工確實不凡,看起來不像是普通人能夠擁有的。
"即便如此,我們也不能放你進營。"什長搖搖頭,"軍令如山,違者斬首!你若真有要事,就在這裡等著,我派人去通報。信不信由上官定奪!"
福伯心急如焚,他知道老爺的遺書事關重大,拖延一刻都是對老爺的不忠。但眼前這些宋軍神情嚴肅,顯然不是能夠通融的。
正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了馬蹄聲。一匹快馬從軍營方向馳來,馬上坐著一個身穿青色儒衫的中年文士,正是隨駕參讚胡寅。
胡寅奉趙桓之命前往靈州城中查看戰後情況,此刻正要返回大營複命。看到前方有人聚集,便策馬過來查看。
"何事喧嘩?"胡寅在馬上問道。
什長急忙抱拳行禮:"稟報胡參讚,此人自稱是西夏禮部尚書李仁愛的家奴,說要麵見陛下,獻上什麼遺書。卑職不敢擅自做主,正要派人通報。"
"李仁愛?"胡寅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雖然沒有去過西夏,但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在隨駕參讚的職務中,他經常需要分析各國政情,自然知道李仁愛在西夏朝堂中的地位和影響力。
胡寅翻身下馬,走到福伯麵前,仔細打量著這個風塵仆仆的老者。以他多年閱人的經驗,眼前這個老人眼中雖然帶著疲憊和悲傷,但卻沒有絲毫的狡詐和惡意,反而有一種令人敬佩的堅韌和忠誠。
"老丈,你說你是李仁愛的家奴?"胡寅溫和地問道,"李仁愛現在何處?為何要讓你獨自前來?"
福伯見來人氣度不凡,語氣溫和,知道遇到了能說話的人,急忙跪倒在地:"回稟官人,老漢家老爺已於昨日晨時自儘殉國。臨終前,老爺將這封遺書托付給老漢,命老漢務必親手交給貴國皇帝陛下!"
說著,他從懷中取出那封用黃絹包裹、火漆封口的書信,雙手舉過頭頂。
胡寅心中一震,李仁愛自儘了?這可是西夏朝堂中少有的明智之士,他的死對於西夏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
"李仁愛自儘?"胡寅沉聲問道,"可是因為靈州失守?"
"正是。"福伯老淚縱橫,"老爺在朝堂上直言西夏隻有降與亡兩條路,陛下...陛下無言以對。老爺回府之後,安排完家事,便寫下了這封遺書,然後...然後以身殉國。臨終前,老爺說這封信事關黨項萬民生死,務必要送到貴國皇帝手中!"
胡寅接過書信,仔細查看封口上的火漆印記。這確實是官印的樣式,而且封口完整,顯然沒有被拆開過。
"老丈起來說話。"胡寅扶起福伯,"你可知這信中寫了何事?"
"老漢不識字,不知具體內容。"福伯搖搖頭,"但老爺臨終前說,這封信中有他對貴國皇帝的最後建言,關乎西北安定,關乎黨項萬民的生死存亡。還說...還說這或許是化解仇恨、減少殺戮的最後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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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寅聽到這裡,心中更加凝重。他知道,李仁愛既然以生命為代價寫下這封信,其中的內容必然非同小可。
"老丈,你可知李仁愛曾經去過我大宋?"胡寅試探性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