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十二月一日,申時二刻,興慶府城西門樓。
夕陽西斜,城牆上到處都是忙碌的身影。新征來的民夫正在搬運石頭和滾木,剛發下兵甲的壯丁們手忙腳亂地學著使用長矛,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末日前的瘋狂氣息。
殿前左衛將軍野利通站在城樓上,表麵上在檢查防務,實際上在悄悄觀察著每一個守城將領的神情。
"野利將軍!"一個年輕的隊長小跑過來,單膝跪地,"屬下已經按您的吩咐,將可靠的兄弟都安排到了關鍵位置!"
野利通微微點頭,壓低聲音問:"北門那邊如何?"
"回將軍,北門的嵬名隊長是咱們的人,他已經暗中聯絡了六個守門校尉,都願意跟著將軍乾!"
"很好。"野利通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記住,這幾天一定要表現得積極一些,不能讓赫連雄那瘋子起疑心。"
"屬下明白!"隊長興奮地說,"將軍,那個王小三您見過嗎?就是賣豆腐的王老頭的兒子,才十六歲,被赫連雄忽悠得跟打了雞血似的,嚷嚷著要殺宋人呢!"
野利通皺了皺眉:"這種愣頭青最麻煩,到時候彆壞了大事。"
"放心,將軍!屬下已經想好了,到時候就說他年紀小,讓他去後麵搬石頭,不讓他碰城門。"
"嗯。"野利通又環視了一圈城牆,"對了,鐵匠阿布怎麼樣?"
"那老實人啊,"隊長嘿嘿一笑,"整天愁眉苦臉的,估計想家了。不過他手藝不錯,這兩天幫咱們修了不少兵器。"
野利通點點頭,正要再說什麼,忽然聽到城下傳來一陣喧嘩聲。他朝下一看,隻見赫連雄正帶著一隊親兵在巡視城防,所到之處,守軍紛紛高呼"決戰到底"的口號。
"媽的,這瘋子又來了。"野利通小聲罵了一句,然後大聲喊道,"弟兄們!精神點!將軍來了!"
城牆上的守軍立刻裝出一副士氣高昂的樣子,齊聲呐喊:"誓死保衛興慶府!"
赫連雄在城下滿意地點頭,然後沿著城牆繼續巡視去了。
等他走遠了,野利通才鬆了口氣。他回頭對那個隊長說:"記住,明天一早,你派幾個機靈的兄弟去東市和南市轉轉,聽聽百姓們都在說什麼。"
"是!屬下這就去安排!"
皇宮,太和殿。
暮色四合,大殿內點起了高高的蠟燭,把整個大殿照得通明。李乾順坐在龍椅上,臉色蒼白如紙,眼神飄忽不定,仿佛隨時都會倒下去。
在他下麵,文武百官分列兩班,但人數比往常少了一大半。有的是被派去督戰了,有的是稱病不來,還有的乾脆逃出城去了。
樞密院領軍使赫連雄站在班首,精神抖擻,正在彙報城防情況:"陛下,臣今日巡視四門,各處防備都已就緒!新征壯丁三千餘人,加上原有守軍,共計五萬餘眾!"
"五萬……"李乾順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茫然,"真的有五萬嗎?"
"千真萬確!"赫連雄拍著胸脯保證,"臣親自點驗過!而且陛下,您看!"
他從懷裡掏出一份文書:"這是剛才收到的塘報,察哥將軍已經擊敗了宋軍的一路偏師,正在率領四萬大軍火速回援!最多七八天就能到達!"
聽到這話,殿內的官員們都激動起來了。
"太好了!察哥將軍果然沒有讓咱們失望!"
"四萬大軍啊!加上咱們城裡的五萬人,那就是九萬!宋人才多少?"
"這下穩了!咱們不但能守住城,說不定還能反敗為勝呢!"
隻有平南王拓跋慶臉色陰沉,他知道這些都是假消息,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他不敢說出真話。
"陛下,"他上前一步,"臣以為,雖然察哥將軍即將回援,但咱們也不能掉以輕心。臣建議,是否再派使者去宋營,探探他們的虛實?"
"探虛實?"赫連雄冷笑,"王爺,您這是什麼意思?莫非還想著投降不成?"
"臣沒有這個意思!"拓跋慶趕緊辯解,"臣隻是覺得,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知己知彼?"赫連雄打斷了他的話,"王爺,咱們現在最需要的不是知彼,而是齊心協力!您這種想法,很容易動搖軍心啊!"
拓跋慶被他這麼一說,頓時啞口無言。殿內的其他官員也都用懷疑的眼神看著他,仿佛他真的是個叛徒。
"夠了!"李乾順心裡感覺一陣可笑,察哥,到底有多少人馬我會不知道嗎?隨後忽然開口,聲音嘶啞而疲憊,"都彆吵了……朕累了……你們……你們自己商議吧……"
說完,他顫巍巍地站起來,在太監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走出了大殿。
等皇帝一走,殿內的氣氛更加壓抑。赫連雄環視了一圈,冷冷地說:"諸位,陛下的意思很明確了。現在不是爭論的時候,而是團結一心,準備決戰的時候!誰要是再有異心,彆怪本將軍不客氣!"
拓跋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轉身走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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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慶府,東市,梁忠府邸後院。
夜色深沉,一間小小的書房裡,兵部左侍郎梁忠正在和兩個同僚密談。
"梁兄,你說的是真的?宋帝真的答應隻誅首惡?"一個四十多歲的官員壓低聲音問道。
"千真萬確!"梁忠拍著桌子,"這是李文淵親口說的!他父親李仁愛的遺書,換來了宋帝的親筆回信!"
另一個官員還是有些懷疑:"可是……宋人的話能信嗎?萬一他們過河拆橋……"
"不會的!"梁忠斬釘截鐵地說,"宋帝蓋了禦印的親筆信,就是國諾!他要是敢反悔,就是失信於天下!"
"那……那咱們具體該怎麼做?"第一個官員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