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十二月十七日,黃昏。
興慶府,崇政殿。
殿內新點的數十支巨燭,將整個大殿照得如同白晝,跳動的火焰映照在每一副冰冷的鎧甲上。
趙桓身著赭黃色圓領袍,端坐於寶座之上。他並未看階下的眾將,隻是伸手取過案幾上的一枚梨子,用隨身的小刀,不緊不慢地削著皮。
殿下,西征的四路主將首次齊聚一堂。
大元帥折可求、剛剛從會寧關奉旨趕來的熙河路安撫使劉法、從甘州星夜馳援的京東西路經略使李進、以及新晉的神武右軍騎兵都統製楊再興,四位方麵大將身披鎧甲,按劍而立,神情肅穆。
“都坐吧。”趙桓削下第一圈梨皮,頭也不抬地說道,“今日,是咱們西征的最後一次軍議。一路奔波,都辛苦了。”
“謝陛下。”四人齊聲應道,卻依舊站得筆直,無人敢真的落座。
趙桓也不強求,將削好的梨子放在一旁的銀盤裡,又拿起一個,繼續削著。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風塵仆仆的劉法身上。
“劉卿,東路軍一路血戰,勞苦功高。如今軍中情況如何?”
劉法上前一步,抱拳沉聲道:“回陛下!東路軍自熙河出征,原有兵馬兩萬。經青石峽、會寧關數戰,折損將士兩千一百餘人。後收降西夏殘兵五百,如今尚有可戰之兵一萬八千四百餘。”
他頓了頓,聲音裡透著一股子心疼:“隻是……陛下賜下的‘霹靂掌心雷’,已在會寧關一戰中消耗殆儘。”
趙桓削梨的動作停了一下,又繼續轉動起來,似乎並未在意:“嗯。李進,你的左路軍呢?”
李進麵帶愧色地出列:“回陛下,末將無能!左路軍原有兵馬兩萬三千,強攻甘州,折損三千二百人!幸得楊將軍星夜馳援,內外夾擊,方才迫降賊首。如今,尚有兵馬近兩萬,皆在城外整頓。”
“勝敗乃兵家常事,攻堅戰有所傷亡,在所難免,不必自責。”趙桓將第二個削好的梨子也放進盤中,然後用絹布擦了擦手和刀子,這才抬起眼,看向階下的四位心腹大將。
“西夏已滅,興靈路初設。此地,日後便是咱們大宋西陲的屏障。朕意,大軍不日班師回朝,但此地,必須留下一支能戰的強軍鎮守。”
他的目光在劉法和李進身上掃過。
劉法心中一動,立刻上前一步,聲音懇切:“陛下!興靈路新附,民心未穩,黨項餘孽尚存。更有西邊諸番,虎視眈眈。臣懇請陛下,將神機營主力及一應軍國利器,留駐興靈路!有此神兵,臣敢為陛下擔保,十年之內,西陲可保無虞!”
“臣附議!”李進也立刻抱拳,“劉將軍所言極是!神威將軍筒一炮之威,可抵千軍萬馬!有此神器鎮守,西陲方能安如泰山!”
楊再興站在一旁,雖未說話,但眼中那股渴望之情,卻怎麼也掩飾不住。他親眼見過那些“神器”的威力,自然明白它們對於一個將領而言,意味著什麼。
大殿內,一時陷入了沉默。隻有折可求,這位老成持重的大元帥,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
趙桓的目光轉向了他:“元帥,你的意思呢?”
折可求這才上前,躬身道:“陛下,劉將軍與李將軍皆是為國謀,其心可嘉。然,神機營乃天子親軍,國之重器,其去留,非臣等所能議。一切,皆由陛下聖斷。”
“你倒是滑頭。”趙桓拿起一個削好的梨子,遞給張望,讓他切成小塊。他自己卻不吃,隻是看著案幾上的沙盤,緩緩說道:“劉卿,朕問你,若朕將神機營五千將士,十門神威將軍筒,一千杆鐵管突火槍,儘數留給你。你,守得住這興靈路嗎?”
劉法聞言大喜,立刻挺起胸膛:“回陛下!若有此神兵,臣願立下軍令狀!西陲若有失,臣提頭來見!”
“好!有此豪氣,不愧是我大宋名將。”趙桓讚許地點了點頭,話鋒卻陡然一轉,變得淩厲起來,“可朕再問你,若此時,金人二十萬鐵騎,自河北、河東兩路,同時南下,再圍我汴京。你,待如何?”
劉法臉上的喜色瞬間凝固,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是指望靠你手裡這一萬八千人,遠赴千裡,回援京師?還是坐視我大宋江山,再遭靖康之恥?”趙桓的聲音一句比一句重,一句比一句冷。
“臣……臣……”劉法額頭上滲出冷汗,躬身道,“臣,不敢。”
“不是你敢不敢的問題。”趙桓站起身,走到沙盤前,手指重重地點在“汴京”的位置上,“西陲之疾,乃癬疥之患,朕揮手可平。北方之虜,方是我大宋的心腹大患!孰輕孰重,諸卿心中,當有公論!”
殿內鴉雀無聲。李進和楊再興都低下了頭,不敢再言。
趙桓的語氣緩和了下來,他走回禦座,拿起一塊切好的梨,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著。
“然,劉卿所慮,亦非無理。西陲初定,確不可無備。”他咽下口中的梨,看向劉法,“這樣吧。朕,留火炮兩門,鐵管突火槍三百杆,霹靂掌心雷一百枚,再留格致院匠人五十,神機營教官二十,由你統轄,於興靈路,給朕編練一支新軍。這,算是朕給你的體己。”
劉法先是一愣,隨即大喜過望,這雖不及整個神機營,卻也是天大的恩賞了!他立刻跪下叩首:“臣!叩謝陛下天恩浩蕩!”
“起來吧。”趙桓揮了揮手,目光又轉向了赫連雄,“赫連雄獻城,其麾下尚有數千黨項降卒。這些人,留之無用,殺之不祥。朕便將其儘數交予你,由你負責整訓。用黨項人,去戍黨項地,想必,他們會更賣力些。”
“臣,遵旨!”劉法心中一凜,立刻明白了皇帝的用意。這是既給了他兵,又給了他一個巨大的“包袱”,讓他必須依靠朝廷,不敢有半分異心。
“都明白了嗎?”趙桓的目光再次掃過四位大將。
“臣等,明白!”四人齊聲應道。
“好。”趙桓滿意地點了點頭,“傳朕旨意,所有軍務交割,限三日內完成。三日後,大軍正式班師回朝!”
“臣等遵旨!”
眾將領命謝恩,各自散去準備。
空曠的大殿裡,隻剩下趙桓和張望。趙桓獨自走到殿門口,看著殿外那輪即將沉入賀蘭山的殘陽,久久不語。
“官家,”張望上前,為他披上一件披風,“夜深了,風大。”
趙桓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說道:“張望,你說,等咱們回到汴京,那裡的天,又會是個什麼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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