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童那聲石破天驚的“壞——人!不許——說我——媽媽!”,像一道純淨而鋒利的閃電,徹底撕裂了書房裡汙濁的陰謀與恨意,也將顧振邦那張偽善麵具下的猙獰徹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死寂之後,是顧淮深裹挾著雷霆之怒的“安排”——一場針對顧振邦及其殘餘勢力的、迅疾如風暴的徹底肅清。
接下來的日子,顧宅仿佛經曆了一場無聲的地震。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緊繃的、塵埃落定的沉重感。仆人們噤若寒蟬,走路都帶著小心翼翼。顧振邦一係的幾個得力助手和安插在各處的眼線,幾乎在一夜之間消失無蹤,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抹去。顧老爺子在最初的震怒和失望後,似乎耗儘了心力,病情反複,更多時間在靜養,將家族內部事務全權交給了顧淮深,也默許了他對林晚和童童地位的最終認可。那場圍繞著童童病情的風波,在鐵證和童童那聲充滿力量的宣告麵前,被徹底平息,成了顧家內部權力更迭中一個血腥而清晰的注腳。
風暴的中心,東翼卻意外地保持著一種相對的平靜,甚至透出一種劫後餘生的、小心翼翼的暖意。
童童那天的爆發,似乎耗儘了他積攢的全部勇氣。之後幾天,他又變得格外安靜,甚至有些粘人,總是緊緊抓著林晚的衣角,仿佛在確認安全。但他開口的次數,卻明顯增多了。不再是模糊的音節,而是努力地、清晰地蹦出簡單的詞彙:“媽媽”、“要”、“水”、“畫”、“鳥”……每一次發聲,都像一顆珍珠,滾落在林晚疲憊而傷痕累累的心上,帶來細微卻真實的撫慰。顧淮深出現在童童視線裡的頻率也高了許多。他不再隻是遠遠地看著,或者生硬地安排。他會坐在童童不遠處的地毯上,沉默地看文件,或者在童童嘗試搭積木時,極其笨拙地遞過去一塊他可能需要的那種形狀。父子之間沒有太多言語交流,但那種沉默的、帶著試探的陪伴,本身就蘊含著一種緩慢融化的力量。
林晚的心,在經曆了為父正名的悲壯、身世迷霧的衝擊和家族內鬥的驚險後,在這份由童童的聲音和顧淮深笨拙的嘗試共同構築的短暫平靜裡,終於找到了一個錨點。她知道,顧振邦的倒台隻是暫時平息了內部的紛爭,母親“洛家”的陰影依舊盤踞在遠方,顧氏的航船也遠未駛出風暴區。但此刻,她需要為自己,為童童,也為那份在荊棘中掙紮出的、屬於“林晚”而非“顧太太”的微光,做點什麼。
是時候了。
aurora工作室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華燈初上。室內沒有開主燈,隻有幾盞設計感極強的落地燈散發著柔和而聚焦的光暈,照亮了中央巨大的工作台。台上不再是散亂的草圖和樣品,而是整齊擺放著幾份裝幀精美的文件,封麵燙印著優雅的英文花體字:auroraateier。
林晚站在工作台前,指尖劃過那光滑的封麵。她的眼神沉靜而堅定,褪去了發布會為父正名時的悲憤與淩厲,也不同於麵對顧家陰謀時的冰冷殺伐。此刻的她,像一塊被打磨掉所有棱角、隻剩下純粹內核的璞玉,散發著溫潤而不可動搖的光芒。
夏冉抱著一堆麵料色卡進來,看到林晚的樣子,腳步頓住了。她太了解林晚了,從大學時代那個才華橫溢卻敏感倔強的女孩,到後來被仇恨和苦難磨礪得冰冷鋒利的複仇者,再到眼前這個……仿佛洗儘鉛華、沉澱下所有力量的女人。
“決定了?”夏冉輕聲問,將色卡放在一旁。
“嗯。”林晚抬眸,目光落在窗外璀璨的萬家燈火上,“auroraateier,獨立運營。選址就在隔壁街區那棟新改造的紅磚小樓,已經簽了意向書。”
夏冉的眼睛瞬間亮了:“太好了!那地方太適合了!陽光,露台,鬨中取靜……完美!那我們什麼時候……”
“品牌發布暨‘月光玫瑰’慈善基金會成立儀式,”林晚打斷她,聲音清晰而沉穩,“定在下個月初。”
“下個月?!”夏冉驚呼,“時間會不會太趕了?場地、裝修、新品係列、嘉賓名單、媒體邀約……還有基金會那邊的手續、章程、初始項目……”
“趕,但不是不可能。”林晚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著夏冉,那裡麵是夏冉熟悉的、一旦下定決心就無人能擋的執拗和燃燒的鬥誌,“顧振邦的事,給了顧淮深足夠的理由和力量去肅清內部,短時間內沒人敢再跳出來。輿論也因為父親的正名和童童……的事,暫時站在我們這邊。這是最好的時機。”
她頓了頓,走到工作台旁,拿起一份文件,翻開,裡麵是初步的基金會規劃:“‘月光玫瑰’基金會,首期關注兒童心理健康,特彆是遭受創傷後的語言障礙和社會融入困難。童童的經曆,就是最好的名片。我們不需要宏大敘事,隻需要真實的故事和專業的力量。”
提到童童,林晚的眼神瞬間柔軟下來,帶著一種母性的堅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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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auroraateier的首個獨立係列……”林晚的指尖劃過桌麵上一張張靈感草圖。那些草圖不再是早期充滿攻擊性和隱喻的暗黑風格,線條變得流暢而富有生命力,色彩運用大膽卻和諧,主題圍繞著“破繭”、“新生”、“光”。其中一張草圖上,一件禮服的裙擺設計,巧妙地融入了月光玫瑰花瓣的層疊形態,在柔美中透出堅韌的力量感。“名字就叫‘reborn’重生)。”
“reborn……”夏冉喃喃地重複著,看著那些草圖,眼睛越來越亮,“晚晚,這……太棒了!這才是你!這才是aurora該有的樣子!”
林晚微微一笑,那笑容裡帶著釋然和一種全新的力量:“從複仇者到建設者,這條路,我走了五年。現在,是時候了。”
接下來的日子,林晚像一台不知疲倦的精密機器,高速運轉起來。工作室的燈常常亮到深夜。她穿梭於新工作室的裝修現場、麵料供應商的工作間、與律師商討基金會章程的會議室、以及和公關團隊敲定發布會細節的咖啡廳。她瘦了,眼下帶著淡淡的青影,但眼神卻越來越亮,像淬煉後的星辰。
顧淮深沒有乾涉。他提供了最頂級的資源支持——最好的律師團隊處理複雜的法律文件,最專業的公關公司策劃宣傳,最可靠的安保團隊確保籌備過程萬無一失。他甚至讓陳默親自對接,確保林晚的任何需求都能在最短時間內得到滿足。但他本人,始終保持著一種克製的距離,沒有出現在籌備現場,也沒有對林晚的決策提出任何異議。他隻是默默地看著,像一個沉默的守護者,或者說,一個冷靜的投資者,評估著這個脫離了他掌控的“項目”的潛力。
隻有在深夜,林晚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東翼時,偶爾會看到書房的燈還亮著,門縫裡透出微弱的光線。或者,在清晨的花園裡,看到顧淮深高大的身影站在露台上,沉默地望著她新工作室的方向,眼神深邃難辨。
童童成了林晚忙碌生活中最溫暖的慰藉,也成了她新事業最原始的動力來源。新工作室的兒童區是林晚親自設計的,色彩明快,安全舒適。當林晚在隔壁工作間忙碌時,童童常常被夏冉或保姆帶到這裡。他喜歡這裡明亮的色彩和自由的氣息,遠勝過顧宅的恢弘與壓抑。
一天下午,林晚正在工作台前修改一件樣衣的腰線設計,夏冉帶著童童在兒童區玩。透過玻璃隔斷,林晚看到童童沒有玩那些昂貴的玩具,而是跪坐在巨大的畫板前,小手握著蠟筆,專注地塗抹著。他畫得很快,線條大膽而流暢,色彩鮮明。
過了一會兒,夏冉拿著一幅畫,一臉驚奇地走了進來。
“晚晚,你看!”夏冉將童童剛剛完成的畫放在林晚麵前。
林晚放下手中的針線,目光落在畫紙上。
畫麵充滿了童稚的生命力。下方是深深淺淺的藍色波浪,像海洋,又像夜空。波浪之上,用明亮的黃色畫著一個大大的、散發著光芒的圓形,顯然是太陽或者月亮。而在光芒的中心,童童用稚嫩的筆觸,畫了一朵花。那花的形態很奇特,不是簡單的幾片花瓣,而是由許多層疊的、流暢的弧形線條組成,中心似乎還纏繞著一些細小的、卷曲的紋路。花朵被塗上了純淨的白色,在黃色光芒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聖潔而……眼熟。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她下意識地摸向自己頸間——那裡貼身佩戴著那枚刻有奇異蓮花藤蔓圖騰的羊脂白玉。童童畫中的這朵花……雖然筆觸稚嫩抽象,但那層層疊疊、中心纏繞的形態,竟與玉佩上的圖騰有著驚人的神似!
“童童說,這是‘媽媽的花’。”夏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可思議,“他指著畫,很清晰地說‘媽媽……花’。”
媽媽的花!
林晚如遭雷擊!她死死地盯著那幅畫,又猛地抬頭看向玻璃隔斷外。童童正蹲在地上擺弄積木,小臉上一派天真無邪,仿佛剛才畫下的,隻是一朵尋常的、在陽光下盛開的小花。
玉佩冰冷的觸感透過衣料傳來,與畫紙上那朵稚嫩卻充滿力量的“媽媽的花”形成鮮明的對比。遙遠的南洋洛家……母親神秘的身世……童童筆下這奇異的、源自血脈深處的感應……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混雜著巨大的謎團,瞬間攫住了林晚的心臟。母親的影子,如同藤蔓般悄然纏繞上來,與眼前童童純淨的畫筆交織在一起。
“晚晚?你怎麼了?”夏冉擔憂地看著她驟然蒼白的臉色。
林晚猛地回過神,指尖有些發涼。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強迫自己將視線從那幅畫上移開,重新聚焦在眼前那件名為“reborn”的禮服設計稿上。
“沒什麼。”她的聲音有些發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把畫收好。發布會……按原計劃進行。”
她拿起筆,繼續修改腰線的設計,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沙沙的聲響。窗外,城市霓虹閃爍,照亮了她沉靜的側臉,也照亮了工作台上那份印著“auroraateier”和“月光玫瑰基金會”的華麗邀請函草樣。
她的帝國正在崛起,帶著“重生”的宣言和“月光玫瑰”的慈悲。而來自母親血脈深處的呼喚,以及兒子筆下那朵神秘的“媽媽的花”,卻如同潛藏在新生光芒下的幽暗漣漪,預示著前方的征途,絕不僅僅是t台的榮光與慈善的掌聲。風暴暫時平息,但深海的暗湧,從未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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