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器室厚重的橡木門在身後轟然關閉,隔絕了外麵地獄般的槍聲、硝煙和混亂的嘶喊。相對密閉的空間裡,隻剩下急促的喘息、儀器運行時低沉的嗡鳴,以及一種劫後餘生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冰冷的石磚地麵透過薄薄的婚紗傳來寒意。林晚跌坐在角落,懷中緊緊抱著童童小小的身體,像抱著失而複得的稀世珍寶,又像抱著隨時可能碎裂的琉璃。她的手臂外側被跳彈擦破,鮮血在昂貴的蕾絲上洇開一小片刺目的暗紅,火辣辣的疼痛此刻卻完全被心口的冰冷恐慌覆蓋。
“童童…童童…”她顫抖的手指撫摸著兒子蒼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臉,聲音破碎不堪。童童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脆弱的陰影,呼吸微弱而急促,小小的身體在她懷裡軟綿綿的,仿佛所有的力氣都在剛才那驚心動魄的爆發中被徹底抽空。他額前的碎發被冷汗浸濕,貼在冰涼的皮膚上,觸手一片濕冷。
“醫生!醫生在哪裡?!”林晚猛地抬頭,聲音帶著絕望的嘶啞,看向守在門口、如同磐石般持槍警戒的顧淮深。
顧淮深背對著她,寬闊的肩膀繃緊如鐵,握槍的手背青筋暴起。他沒有回頭,但緊繃的下頜線和周身散發出的、幾乎要凝成實質的冰冷煞氣,昭示著他內心的驚濤駭浪。拱廊內那千鈞一發的掃射,童童身上爆發出的、那無法用常理解釋的“凝滯”力量,如同最猛烈的衝擊波,狠狠撞碎了他固有的認知壁壘。
“陳默!”顧淮深的聲音低沉如雷,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清場!確保醫療隊三分鐘內抵達!一隻蒼蠅也不許放進來!”
“是,先生!”陳默的聲音透過門縫傳來,帶著行動中的急促腳步聲和更遠處保鏢的呼喝。聖器室外,迅速建立起一道鐵壁般的防線。
厚重的門被再次推開一條縫隙,不是敵人,而是顧家的私人醫療團隊。領頭的是一位神情冷峻、動作迅捷的中年醫生,帶著兩名護士和便攜式急救設備,迅速湧入。他們顯然也經曆了混亂,白大褂上沾著灰塵,但專業素養讓他們迅速進入狀態。
“顧先生,顧太太。”醫生快速點頭示意,目光立刻鎖定林晚懷裡的童童,“小少爺情況怎麼樣?放平他,我們需要立刻檢查!”
林晚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小心翼翼地將童童平放在護士迅速鋪開的無菌毯上。醫生立刻俯身,動作輕柔卻極其迅速地檢查童童的瞳孔反射、脈搏、呼吸,連接便攜式心電監護儀。小小的電極片貼在童童胸口,屏幕上跳動的曲線牽動著所有人的心。
“生命體征暫時平穩,但意識深度昏迷,體溫偏低,脈搏細速,符合嚴重應激反應和能量過度消耗的特征。”醫生語速極快,一邊操作一邊冷靜分析,“手臂傷口需要立刻處理,避免感染。”護士立刻上前,小心地剪開林晚手臂處染血的婚紗袖口,進行清創包紮。林晚咬著下唇,目光一秒也沒有離開童童的臉,任由護士處理傷口,仿佛那疼痛根本不存在。
就在這時,聖器室的門被一股力量強硬地推開!
洛文謙那張刻板而急切的臉再次出現,身後跟著臉色更加難看的洛明軒。洛文謙無視了門口保鏢冰冷的槍口和顧淮深瞬間投來的、足以凍斃靈魂的視線,他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死死釘在昏迷的童童和那台閃爍著曲線的心電監護儀上。
“顧先生!顧太太!你們都看到了!這絕不是普通的驚嚇過度!”洛文謙的聲音帶著一種抓到證據的亢奮和不容置疑的權威,“剛才在拱廊!那掃射…子彈的偏移!我們的人親眼所見!還有在教堂裡,他精準的指認!這根本不是巧合!這是…這是某種超出常理的能力!或者說,是某種極其危險的…不穩定因素!”
他向前一步,語氣咄咄逼人,帶著一種審判般的意味:“童童少爺的情況,已經不僅僅是洛家血脈的確認問題了!這涉及到他自身的安全,甚至可能威脅到周圍人的安全!我以洛家南洋宗祠長老的身份,再次強烈要求,必須由洛家指定的、精通特殊神經精神領域的權威機構介入!進行全麵、徹底的評估和監控!這是對所有人負責!”
“你給我閉嘴!”林晚猛地站起身,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母獅。手臂的傷口因劇烈的動作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但她毫不在意。那雙燃燒著冰冷火焰的眼睛死死盯著洛文謙,聲音因極致的憤怒和護崽的瘋狂而微微變形:“滾出去!我兒子不需要你的評估!他剛剛救了我們!兩次!你眼瞎了嗎?!他現在昏迷不醒!你還要把他當成怪物一樣研究?!洛文謙,你再敢靠近我兒子一步,我拚了這條命也要撕了你!”
她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冰錐,帶著不顧一切的決絕。聖器室內,顧家的保鏢和醫療人員都感受到了那股凜冽的殺意,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洛明軒眉頭緊鎖,伸手用力拉住還要爭辯的洛文謙,沉聲道:“文謙!夠了!童童現在需要的是救治!不是你的質疑!”他的目光複雜地掃過昏迷的童童和林晚手臂的繃帶,又看向如同沉默火山般的顧淮深,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警告,“一切等孩子脫離危險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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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目光,最終都聚焦在顧淮深身上。他是風暴的中心,他的態度將決定一切。
顧淮深緩緩轉過身。他高大的身影在聖器室昏暗的光線下投下濃重的陰影,那張英俊到淩厲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緩緩掃過洛文謙那張急切而偏執的臉,掃過洛明軒複雜難辨的神情,最後,落在了昏迷的童童身上。
心電監護儀發出規律的滴答聲,屏幕上微弱起伏的曲線,是童童生命最直觀的證明。那蒼白的小臉,安靜得讓人心碎。
時間仿佛凝固了。聖器室內落針可聞,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終於,顧淮深開口了。他的聲音不高,卻像重錘砸在每一個人的心頭,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的、不容置疑的決絕:
“他叫顧予安。”
他一字一頓,清晰地宣告。
“是我顧淮深的兒子。”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刃,最後定格在洛文謙臉上,那裡麵翻湧的,是滔天的怒火,是冰冷的警告,更是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容侵犯的宣告:
“他的能力,是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