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明指尖符籙燃儘時,第七個患者後頸的青斑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他退後半步,後腰撞到金屬推車,叮當聲裡看見蔣家娉跪坐在病床間,掌心貼著患者膻中穴——那裡正透出豆大的赤光,像被捏碎的火星。
"中屍彭質盤踞脾胃。"她頭也不抬,指尖掐訣變換,"龍煙神君,青芒掃濁。"
東側走廊突然傳來玻璃碎裂聲。張三明轉身時,正看見一個穿病號服的男人撞翻輸液架,喉間嗬嗬作響,雙眼暴出的紅絲像蛛網纏住瞳孔。那不是血絲——是某種活物在皮膚下蠕動,沿著脖頸爬向泥丸宮的位置。
"上屍彭倨!"他揚手甩出令旗,戊土符籙在半空炸開黃光。男人撞在牆上的瞬間,後背浮現暗青色紋路,形狀酷似倒置的葫蘆——那是三屍神附著的標記。
蔣家娉指尖的赤光突然暴漲。她按住的患者猛地弓起身子,嘔吐物裡漂著半截指甲蓋大小的黑蟲。"是精根神闕失守。"她睫毛顫了顫,掌心按得更緊,"張師兄,布九宮陣!"
時間回溯到三小時前。當第十七輛救護車衝進醫院時,急診室天花板的水漬正沿著裂紋滲下來。張三明望氣眼所見的世界裡,整棟樓都籠罩在灰敗的土黃色光暈中——那是中屍彭質作亂的征兆,脾臟對應的常在神君氣息微弱得像風中殘燭。
"必須分區治療。"蔣家娉撕開急救包的聲音帶著顫音,"花語爽,你負責三樓東側,用改良版寧神符疏導魄門;我去重症監護室,張師兄,麻煩你用洛書陣淨化公共區域。"
此刻他站在走廊轉角,看著自己布下的符籙陣圖在地麵亮起微光。十二道符文筆劃組成的星圖裡,穿病號服的男人正痛苦翻滾,皮膚下的黑影順著陣法軌跡向腳底彙聚。那是甲戌土神異化的肌肉組織,此刻正被戊土符籙分解成顆粒狀塵埃。
"太上台星,應變無停..."蔣家娉的誦咒聲從隔壁病房傳來。張三明透過玻璃看見她垂眸的側臉,睫毛在眼瞼投下陰影,掌心紅光與患者膻中穴的黑氣絞成漩渦。突然,她指尖滲出鮮血,血珠滴在患者心口時,所有黑氣驟然收縮成蝌蚪狀——那是中屍彭質的具象化形態。
"龍煙神君!"她低喝出聲,左手指尖彈出青芒。張三明瞳孔驟縮,隻見病房天花板浮現青龍虛影,龍爪攥住那團黑氣猛地一捏。患者劇烈咳嗽著吐出黑血,床單上瞬間綻開數十朵焦痕,形如被灼燒的符籙。
"他三魂不穩。"蔣家娉直起身子時,衣襟已被冷汗浸透,"幽精過旺引動彭質,得先固攝情欲之魂。"她說話間,患者手腕突然暴起青筋,像無數條黑蛇竄向蔣家娉指尖。
"小心!"張三明揚手拍出掌心雷,符紙在半空爆成金粉。但那黑氣已纏上蔣家娉手腕,她瞳孔驟縮,看見自己倒影裡的五臟神君正節節敗退——肺神皓華的素衣被染成灰黑,肝神龍煙的青劍寸寸崩裂。
"是命理app的數據!"花語爽的驚呼從樓梯間傳來。她舉著平板電腦衝進來,屏幕上滾動著密密麻麻的生辰八字,"太一元會把用戶信息輸進了太歲金冊!"
張三明望氣眼突然刺痛。他看見走廊儘頭的窗戶玻璃映出雙重影像:現實中蔣家娉正在運功逼毒,鏡像裡卻是個穿道袍的少年跪在河圖玉版前,血滴滲入洛書九宮格的瞬間,所有星象圖同時變紅。
"百流放!"蔣家娉突然開口,喉間溢出清越龍吟。張三明看見她舌下隱現水光,那是喉神始梁在引動津液——患者嘔出的黑血突然逆湧而上,在空中凝成半透明的符篆,正是《黃庭經》裡"通命正倫"的神名咒。
此刻三樓東側傳來爆炸聲。花語爽的符籙在走廊天花板綻開金紋,那些試圖附身在醫療器械上的三屍神被光網困住,化作點點黑氣消散。但她耳垂滲出血珠,改良符籙的反噬讓七魄中的伏屍神躁動,代謝紊亂導致指尖蛻皮。
"用戊己土符!"張三明擲出羅盤,洛書軌跡在地麵亮起。他看見蔣家娉掌心紅光轉暗,知道她為了調和患者的丹元神君,已透支中丹田的護心赤子。而自己布下的九宮陣正在失效,那些被符籙逼出的三屍神順著通風管道聚集,在樓頂形成巨大的灰霧漩渦。
"身神相契..."蔣家娉突然低喃,指尖按在患者眉心。張三明望氣眼捕捉到驚人景象:患者泥丸宮裡的精根神突然睜眼,北鬥七星狀的光輪從顱內升起,將所有黑氣絞成齏粉。而蔣家娉的瞳孔裡,正倒映著五臟神君列陣的虛影——肝龍青色、肺虎素白、心雀赤紅,在她意識海裡結成五行戰陣。
淩晨三點的雨終於落下來。張三明站在急診室門口,看雨水衝刷著地麵的符篆殘跡。那些被三屍神汙染的血漬在接觸雨水時發出滋滋聲,化作五色光點融入泥土。他後知後覺摸到後腰的灼痛感,才發現剛才為護蔣家娉,被異化的甲戌土神震裂了三根肋骨。
"精根神說,世人妄念如星。"蔣家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手裡捧著患者咳出的黑塊,那東西在月光下蠕動,竟隱約有五官輪廓,"斬三屍不如調三魂,張師兄,你看這像不像..."
她的話突然被震耳欲聾的雷鳴打斷。張三明抬頭看見烏雲裂開縫隙,一道閃電劈中住院部樓頂的水箱——那裡正懸浮著太歲金冊的虛影,六千個真名在雨幕中明滅,如同無數雙睜開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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