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文鎖鏈前端的光暈一寸寸褪去，像是被風吹散的餘燼。吳一處盯著那片逐漸黯淡的紋路，手指緩緩鬆開了刀柄。
他沒動，也沒說話，隻是將短刃慢慢收回鞘中，發出一聲輕響。金屬與皮革摩擦的聲音在寂靜的通道裡格外清晰，像是一次宣告——我不再拔刀了。
對麵的身影依舊籠罩在銀灰色長袍之下，臉藏在層層疊疊的光影中，看不出情緒。但那條橫貫通道的符文鎖鏈，確實停下了收緊的動作。
“你剛才說，我帶走太多，留下太少。”吳一處終於開口，聲音比之前低了些，卻更穩，“可你要真看過我的路，就該知道，我沒走過一條是為自己。”
他往前踏了一步，腳步落地時沒有試探，也沒有防備的姿態，就像走在瑪法大陸熟悉的街道上那樣自然。
“我在白日門守過七天毒蛇陣，不是為了刷經驗，是為了等一隻精英怪掉圖紙，好給李鐵柱換條能用的手臂。”他說著，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右肩，“後來他裝上了機械義肢，第一件事就是請我喝酒，喝到半夜非說我欠他一頓火鍋。你說，這算不算留下？”
風沒起，光也沒裂。
但他注意到，那層遮住麵容的光暈微微晃了一下。
“趙天霸火燒盟重城那天，我帶著兄弟們死守南門。”吳一處繼續道，“我不是什麼大英雄，我也怕死。可我知道，要是我們退了，後麵那些散人玩家、新人玩家，一個都活不了。那一戰死了三十七個兄弟，名字全刻在沙巴克公會大廳的牆上。”
他頓了頓，嘴角揚起一點笑：“你現在攔我，是不是也該問問他們？問問我背過的那些屍體，願不願意讓我回去吃頓安穩飯？”
神秘身影仍然沉默。
但鎖鏈上的符文不再閃爍，像是進入了某種休眠狀態。
吳一處深吸一口氣，往前又走了一步。這次的距離更近了，近到他能看清對方袍角流動的紋理——那不是魔法光效，更像是時間本身的褶皺。
“你說我是破壞者？”他聲音沉了下來，“可我在祖瑪神殿炸時空錨點，是為了救被困的平民隊伍；撞碎法則柱，是因為趙天霸想用它召喚異界魔神。哪一次，是我主動挑的事？”
他忽然笑了：“你要審判我，行啊。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真的那麼危險，係統早該在我第一次複活的時候就把我抹了？畢竟原地複活這種事，按你的規矩，早就該算‘越界’了吧？”
他攤開雙手：“但我每次死回來，等級掉了，屬性少了，可我還活著。係統沒攔我，瑪法的天道沒攔我，甚至連魔龍城的守關boss都認得我這張臉。現在你突然跳出來說——不行，你不配回家？”
他的眼神直直盯住那張模糊的臉：“那你告訴我，誰給你這個資格的？你又是誰的保安？”
空氣凝滯了一瞬。
然後，那身影輕輕動了一下。
不是攻擊，也不是後退，而是……偏了下頭。
就像是聽見了一句不該聽見的話。
吳一處立刻捕捉到了這個細節。他知道，自己戳中了什麼。
“你不回答，說明你也拿不準。”他語氣緩了下來，卻更加鋒利，“你代表規則，可規則不該是單方麵的命令。如果你真有裁決權，剛才就不會隻是站在這裡聽我說話。”
他又上前一步，幾乎站在鎖鏈前緣。
“而且，你還露了個破綻。”他盯著那張不斷變換的麵孔，“你顯出我的樣子，不是為了嚇我，是為了讓我認出你。你是從我身上分出來的某種東西——可能是執念，可能是代價，也可能是這條路走到儘頭必須麵對的‘試煉’。”
他低聲說：“所以，你不是外人。”
這一次，連那層光暈都顫了顫。
“你要證據？”吳一處把手按在胸口的能量水晶上，“我可以給你看。不是數據流，不是係統記錄，是實實在在的東西——我在瑪法建的城、救的人、打下的旗、立下的誓。每一樣，都能查，都能驗。”
他抬頭，目光如刀：“但前提是，你得願意聽。”
通道裡安靜得可怕。
鎖鏈已經完全停止震動，符文的顏色變得灰暗，像是即將熄滅的炭火。而那道身影，雖然仍未開口，身形卻不再像之前那樣充滿壓迫感。
吳一處站著沒動，雙手垂在身側，能量水晶貼在掌心，溫熱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上來。
他知道，對方在思考。
或者說，在掙紮。
“你可以殺我。”他忽然說，“用這條鏈子，用你背後的力量，甚至可以直接抹掉我的存在。但有一點你改變不了——”
他抬起頭，眼神亮得驚人。
“我想回去的心，從來就沒停過。你封得住通道，封不住記憶。你攔得住身體，攔不住我走過的十五年。”
他往前再邁半步，幾乎貼上了那條鎖鏈的最前端。
“你殺了我，明天還會有另一個吳一處醒來，繼續往前走。你殺一次，他就多一份恨；殺十次，他就多十倍執念。到最後，不是我引爆什麼秩序，是你親手造出一個真正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