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念芝咬著牙說起兒子第二次被拋棄的事,“隻因小安無意傷到了她的兒子,她就把小安打得奄奄一息,那家的男人又打了女人,小安還把她當作母親,以為是自己沒照顧好弟弟,擋在她麵前,又被男人狠踹了一腳。”
蘇鳳昭咬著唇,淚水無聲滾落。
在得不到父母的愛時,孩子也不會停止愛父母,他們隻會停止愛自己。
“那家的老人心疼大孫子,就出錢請了赤腳大夫,這才堪堪吊住了小安的命。”
“但那女人覺得自己受的打都是小安的錯,將他賣給了人販子,那時的小安才七歲。”
陳念芝不願意稱他們為兒子的養父養母,因為他們在她眼裡都是搶走了她孩子,導致他們骨肉分離的人販子!
“小安機靈,跑了回來,還救下了一同被拐賣的大隊長家的孩子,從此也多了一道庇護。”
“他不知道母親為何不愛自己,父親也對自己有隔閡,隻知道自己在外麵更加無法活下來,害怕那個地方也隻能回去。”
“在他四歲時,婦人因為弄丟了他,就被男人一通大罵,情急之下就說出了他的身世,男人怕事情敗露會吃槍子兒,就一直隱藏著這件事。”
“被拐賣回來後,小安討好兩位老人,這才有了一絲活命的機會。”
“但在那個地方,他仍然會受到男人女人的打罵,甚至還有那家兒子的欺辱。”
“那年月剛鬨完饑荒,沒再興大鍋飯,自家做來吃,他們怕他分去更多口糧,就說出了小安是被偷換來的事,一致同意把他趕出家門。”
陳念芝捂著臉哭嚎,“可憐我的小安,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身心都經受了巨大的痛苦。”
“他萬念俱灰,無處落腳,住在山洞裡,山中有一獵戶,無兒無女,獨居山中,收了他當乾兒子,小安狠心斬斷了和那些人的關係,這才有了好好活下來的決心。”
“後來他在一張報紙上看到我們的尋人啟事,看到他和他父親長得極像,恍然大悟,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身世,又不知道從哪兒拍了他自己的照片,寄到了家裡。”
“我們看了照片和信,當即就趕往了那裡把他帶回家。”
她家小安,真的太苦了!
陳念芝回憶起初次見到顧時安的時候,眼淚直接流成了行。
“你那時還小,不知道還有沒有印象,他剛回到大院的時候,瘦瘦巴巴的,個頭也沒現在這麼高。”
“他吃了太多苦,我們還沒能好好彌補他,他又考了軍校從軍去了。”
“同我們聚少離多,一個人在外頭闖蕩,報喜不報憂,又不知吃了多少苦。”
“所以我們一直都希望他能夠早日成家立業,娶個心愛的姑娘,好好地過日子。”
“不瞞你說,我曾經也和他提過相親,但他連人都沒看過就拒絕了,也有人追求過他,想和他相看,還是被他拒絕了。”
陳念芝講到這兒,頓了頓,瞥見她認真的神色,又繼續說下去。
“我是真怕他孤獨一輩子,心裡那叫一個著急啊。”
“但幸好你倆能相看上,媽還得謝謝你願意和小安結婚,如今看著你倆過好你們的小日子,我心裡這塊大石頭總算是落地了。”
顧母一席話,就像是一顆小石子,投進了蘇鳳昭的心湖,泛起層層漣漪。
怪不得,怪不得他的臥室會那麼大。
原來是為了彌補多年的缺憾,把家裡最大的臥室安排給了他住。
他說沒喜歡過其他人,隻喜歡她也是真的。
蘇鳳昭沒想到在這個世界的曆史軌跡裡,那沒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卻發生在了顧時安身上。
心臟忽地抽痛了一下。
被壞人偷偷換掉的人生,還經曆了饑荒年,他到底是吃了多少的苦,才走到今天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