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的身體在時空亂流中劇烈翻滾,意識被撕扯成無數碎片。尖銳的刺痛如鋼針般紮入每一寸神識,仿佛要將她徹底絞碎。漆黑的漩渦中,無數破碎的光影呼嘯而過——有鳳皇尖聲嘶吼的殘影,有小豬妖被藤蔓啃食的慘狀,還有許軒被吸入蟲洞前那不甘的眼神。當她終於落地時,鼻腔裡湧入陌生的草木清香——那是帶著晨露的艾草混著泥土的氣息,與記憶中被工業廢氣浸染的空氣截然不同。這股純粹的自然氣息,讓她幾乎落下淚來。
她掙紮著睜開眼,瞳孔倒映出的是綴滿星子的深藍色天幕,而非記憶裡被霓虹燈割裂的暗沉夜空。銀河如同一條流淌著碎鑽的絲帶,橫跨天際,每一顆星辰都明亮得近乎刺目。梧桐怔怔地望著天空,恍惚間竟生出一種錯覺,仿佛伸手就能觸到那些璀璨的光點。
“這是...哪裡?”她踉蹌著撐起身體,指尖觸到濕潤的青苔。月光如水銀傾瀉,照亮四周扭曲的古木。那些樹乾上纏繞的藤蔓垂落發光的孢子,在風中輕輕搖曳,宛如懸浮的螢火蟲。遠處傳來若有若無的銅鈴聲,混著陌生的吟唱,聲調古怪卻帶著韻律,像是某種失傳的巫祝之語。那聲音幽幽地飄來,仿佛從遠古的時光深處傳來,帶著神秘而不可捉摸的意味。
梧桐的心跳陡然加快。她本能地運轉靈力,試圖感知熟悉的能量波動,卻發現丹田內空蕩蕩的。更可怕的是,當她將神識探向四周,本應與自己血脈相連的梧桐樹氣息,竟如同沉入深海的孤舟,蹤跡全無。她一次又一次地嘗試,每一次都換來鑽心的疼痛,仿佛有人在硬生生地撕扯她的靈魂。
“不可能...”她踉蹌著扶住身旁的樹乾,樹皮粗糙的觸感讓她指尖發顫。記憶如潮水湧來:在兩百年後的世界,她是佇立在科技城中心廣場的千年梧桐,樹根深深紮進混凝土縫隙,樹冠卻依舊能觸到雲端。每當夜幕降臨,她能聽見數據洪流在光纜中奔湧的嗡鳴,能看見無人機群掠過樹梢時閃爍的紅光。那些冰冷的金屬光澤與電子設備的嗡鳴,此刻想來竟成了遙遠的慰藉。
而此刻腳下的土地,連一塊磚石的痕跡都沒有。空氣中浮動的靈氣純淨得近乎原始,卻沒有一絲屬於她的氣息。梧桐突然想起古籍裡記載的遠古時代——那時天地初開,靈氣充盈,連一株野草都可能孕育出靈智。她顫抖著摸向胸口,那裡本該掛著一枚刻著現代符文的護身符,此刻卻隻剩下空蕩蕩的紅繩。那護身符是她化形後親手製作的,承載著她對那個時代的眷戀,如今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遠處傳來獸類的低吼,打斷了她的思緒。梧桐猛地轉身,卻見三道幽綠的目光穿透霧氣,逐漸凝聚成三頭狼形凶獸。它們的皮毛泛著金屬般的冷光,利爪劃過地麵濺起火星,嘴裡流淌的涎水竟腐蝕出焦黑的坑洞。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味,仿佛是腐肉與毒液混合的味道。
“這是...《山海經》裡記載的駁?這個幾乎沒有靈力的時代,這個山海獸怎麼能夠如此自由行動?”梧桐倒退半步,後背貼上冰涼的樹乾。這種能禦兵辟凶的上古異獸,在她原本的時代早已滅絕,隻存在於全息投影的古籍複原畫麵中。而此刻,三隻駁正呈三角陣型逼近,空氣中彌漫著危險的壓迫感。它們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咆哮,每一聲都震得梧桐耳膜生疼,仿佛心臟都要停止跳動。
就在她絕望之際,遠處突然傳來清脆的玉磬聲。金光穿透迷霧,化作流光纏繞在駁的脖頸。三頭凶獸發出不甘的嗚咽,化作星屑消散在空中。梧桐瞪大雙眼,看著霧氣中走出的女子——那人身著廣袖流仙裙,發間步搖垂落的珍珠隨著步伐輕顫,眉間朱砂痣豔若滴血,舉手投足間竟帶著西王母般的威嚴。她手中握著一支晶瑩剔透的玉笛,笛身上雕刻著精美的雲紋,此刻正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你是何人?為何出現在青丘結界?”女子的聲音清冷如泉,手中玉笛卻泛起殺意。梧桐張了張嘴,喉間卻發不出聲音。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此刻的人形,是維持了兩百年的現代裝束——剪裁利落的白襯衫,破洞牛仔褲,腳上還沾著戰鬥時的血汙。這身裝扮在這個古老的世界裡,顯得如此格格不入,仿佛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異物。
“我...”梧桐艱難開口,“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這裡。”她攥緊拳頭,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在女子審視的目光下,她終於不得不麵對一個殘酷的事實:自己不僅穿越了時空,更穿越到了某個連梧桐樹都未曾存在的紀元。而在這個靈氣縱橫、凶獸橫行的世界裡,失去修為的她,不過是最脆弱的存在。她的心中湧起一陣強烈的恐慌,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在這個陌生的世界生存下去,又能否找到回到原來世界的方法。
梧桐僵立在原地,女子玉笛上流轉的金光映得她瞳孔發顫。青丘結界的霧氣如同活物般纏繞在她腳踝,裹挾著古老靈氣拂過臉頰,卻沒能驅散她心底的寒意。就在她喉嚨發緊、不知如何應答時,遠處山林突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地脈如琴弦震顫,枯葉打著旋兒衝上半空,碎石如雨點般從扭曲的樹冠墜落,在她腳邊砸出密密麻麻的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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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猙!"持笛女子臉色驟變,腕間玉鐲發出嗡鳴,玉笛橫於胸前的刹那,笛身雲紋燃起刺目青光。三頭巨狼形態的猙撞碎霧靄現身,九條布滿倒刺的尾巴如鋼鞭橫掃,所過之處千年古樹攔腰而斷,化作漫天木屑。它額間的獨眼開合間迸射猩紅閃電,空氣中硫磺味愈發濃烈,竟將周圍的霧氣都染成了詭異的血紅色。
梧桐想要後退,雙腿卻像被無形藤蔓纏住。丹田內殘存的靈力如風中殘燭,每一次微弱的波動都伴隨著撕裂般的疼痛。她絕望地閉上眼,耳畔傳來巨獸逼近時沉重的腳步聲,仿佛死神的鼓點。然而預想中的利爪撕裂聲並未響起,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震得她耳膜生疼。
她猛地睜眼,隻見一道玄色身影自月光中掠過,衣袂翻飛間帶起萬千流螢。那人手中青銅古卷展開的刹那,夜空突然降下萬千金光,將猙獰的血紅色霧氣都染成了聖潔的金色。卷首"南山經"三個篆字流轉著古老符文,正是《山海經》特有的氣息!梧桐的心臟幾乎要衝破胸腔,記憶如潮水翻湧——齊樂在時空亂流中,懷中那本《山海經》也曾泛起同樣的光芒,書頁翻動時金鐵交鳴的聲響,此刻竟在此刻重現。
古卷淩空翻動,書頁間飛出的金色符文在空中凝結成三丈高的朱雀虛影。南明離火與猙的猩紅閃電相撞,爆發出的強光讓梧桐下意識抬手遮擋。熱浪撲麵而來,她卻在灼痛中聞到了熟悉的氣息——那是齊樂身上常有的,混合著書卷氣與靈力的味道。
"你是何人?為何會有《山海經》?"梧桐不顧飛濺的火星衝上前,聲音因激動而顫抖。玄衣人回首的瞬間,梧桐的呼吸驟然停滯。那人眉眼與齊樂竟有七分相似,隻是眼尾多了道暗紅色的圖騰紋,冷冽的氣質中透著曆經滄桑的沉穩,周身縈繞著比青丘結界更古老的神秘氣息。
"在下齊雲,青丘守卷人。"話音未落,猙突然發出不甘的怒吼。九條尾巴瞬間化作鎖鏈,裹挾著腥風直取梧桐咽喉。千鈞一發之際,齊雲屈指彈向古卷,書頁間躍出的雪白天狗虛影淩空撲咬,犬齒相撞迸發出的火星如煙花炸裂,生生將鎖鏈咬得寸寸崩解。
持笛女子見狀,玉笛輕旋收入廣袖,眉間朱砂痣光芒微斂:"原來是齊家後人,此獸交給你處置。"說罷,她足尖輕點,身影化作萬千蝴蝶消散在霧氣中。齊雲微微頷首,青銅古卷無風自動,泛黃的書頁間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蝌蚪狀咒文,每一個字符都在散發著令人心安的暖意。
梧桐怔怔地望著齊雲手中流轉光暈的古籍,鼻腔裡除了硝煙味,還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檀香,“原來此時還不叫山海法師啊。”那味道與齊樂書房裡的熏香如出一轍,卻又混雜著歲月沉澱的厚重。記憶突然清晰起來——某個深夜,齊樂曾捧著《山海經》喃喃自語,說齊家祖訓世代守護此書,可書頁間還藏著齊樂也弄不明白的力量。
"姑娘可知,你身上的氣息..."齊雲突然開口,指尖撫過古卷邊緣的饕餮紋,幽綠的獸瞳泛起微光,"既非妖,亦非人,而且帶著一絲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混沌氣息。"他的聲音像是從遠古傳來,帶著洞察一切的威壓,梧桐隻覺周身寒毛倒豎,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穿透了身體。
猙的咆哮再次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這一次巨獸周身燃起黑色火焰,額間獨眼裂開第三道血口,從中探出布滿毒刺的長舌。齊雲將古卷拋向空中,自己雙手結出繁複印訣。古籍懸浮半空,散發出的光芒凝聚成金色牢籠,將猙困於其中。書頁間飛出的燭龍虛影噴出寒氣,與黑色火焰相撞,爆發出的轟鳴聲震得方圓十裡的樹木簌簌落葉。
戰鬥結束時,猙化作的星屑尚未消散,齊雲已穩穩接住緩緩飄落的古卷。他將古籍收入袖中,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梧桐:"姑娘若想知道自己的來曆,或許我這《山海經》中能找到答案。不過..."他突然逼近,身上散發的靈力威壓讓梧桐後退半步,"在此之前,你得先說明,究竟為何會出現在青丘結界?"
梧桐握緊雙拳,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掌心傳來的刺痛讓她清醒——眼前這個與齊樂容貌相似的人,手持著傳承千年的秘典,或許就是她回到未來的唯一希望。深吸一口氣,她將自己的經曆緩緩道來,刻意隱去了關於飛行器、全息投影的描述,隻說自己因一場大戰誤入時空裂隙。
齊雲靜靜聆聽,修長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古卷封皮。待梧桐說完,他忽然翻開內頁,指尖停留在某張泛黃的星圖上。那上麵標注的星辰軌跡,竟與梧桐墜落時所見的夜空完全重合。"時空穿越之事,自古隻在《歸墟誌》殘頁中有記載。"他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憂慮,"不過《山海經》曾記載過連通諸界的"歸墟之門",隻是..."他抬起頭,目光穿過梧桐望向遠方,"開啟此門需集齊五方神獸之力,且過程中稍有不慎,便會魂飛魄散。姑娘可願一試?"
梧桐毫不猶豫地點頭。她想起許軒消散的氣運金龍,想起小豬妖絕望的嘶吼,想起鳳皇最後望向她的眼神。為了再見他們一麵,為了回到那個雖然充滿硝煙、卻有同伴並肩的世界,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願意縱身一躍。而此刻,她的目光死死盯著齊雲腰間懸掛的古樸玉牌——那上麵刻著的"齊"字圖騰,與齊樂隨身攜帶的家傳玉佩如出一轍。
梧桐剛要點頭回應,忽然渾身一僵。丹田處沉寂已久的靈力突然泛起漣漪,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深潭,絲絲縷縷的溫熱感順著經脈遊走。這種悸動不同於以往修煉時的靈力運轉,倒像是某種血脈相連的羈絆在召喚。
梧桐眼前突然浮現出了本體的樣子。可當她凝神觀察,本體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梧桐踉蹌著扶住身旁焦黑的樹乾,指甲深深摳進樹皮,木屑混著指尖滲出的血珠簌簌落下。穿越時空帶來的靈力虧空如同無形枷鎖,讓她無法穿透時空,去了解自己本體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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